说完,沈铭逸立刻消失了。
日照在旁边偷笑。
萧然无奈地看了日照一眼:“等进宫了,你这个性子得要改改了。”
“是。”日照俏皮地行了一礼。
每每看到日照调皮的样子,萧然就不自主的会想到小峰,实在是太像了。
哪怕知道她是那个人派来的,萧然也不舍得赶走她。
但到底是因为日照像弟弟而舍不得,还是因为这是景澜的关心而舍不得,萧然自己也不得而知。
或许,因为两者都有吧。
*
清晨,萧然穿戴上男装,将头发用玉冠束好,手持一把折扇。
日照捧着脸道:“姐姐,你这样真的好似翩翩浊世佳公子啊。”
萧然害羞地低下头,整了整衣冠。
日照上前帮忙,感叹道:“我都想嫁给姐姐了,可惜姐姐不是男人。”
萧然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日照的额头,失笑道:“世间好男人那么多,妹妹总会遇到心怡的。”
“那姐姐有没有遇到心仪的?”
萧然瞬间失神。
只是稍稍没有压制住,心中就不断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半响,她转过身,低声道:“我遇到过。”
“啊?姐姐说什么?”日照没听清。
萧然徐徐一笑:“没什么。”
“啊,时辰不早了。”日照推着萧然往院外走去,“赶快赶快,别叫主子等急了。”
院外,沈铭逸正无聊地逗麻雀玩儿,听到声响,转头笑道:“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不会穿男装,正准备进去教你们呢。”
“沈公子,请自重啊!”日照叫道。
沈铭逸向日照做了个鬼脸,又看向萧然,挑眉道:“弟弟,走吧。”
萧然点了点头,刚走出一步,发现日照在原地站着不动,疑惑道:“日照,你还有东西没拿吗?”
日照摇头:“姑娘,不,公子,你去吧。我留着照看小院。”
萧然皱眉。
沈铭逸大笑道:“萧然,你现在可是男人身份。哪有大男人出去春游,还带着婢女伺候的?”
萧然:“……”
“好吧,那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萧然对日照笑道。
日照开心地拍手,歪头道:“那我等着公子。公子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步出沈府大门,萧然一眼就看见孙景澜玉树临风地站在门前,正和七皇子叶慎聊天。
他嘴角边含着笑意,端端是风雅。
萧然心中一跳,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下官携舍弟,拜见七皇子,孙将军。”沈铭逸挑眉笑道。
七皇子回头,看了萧然一眼,打趣道:“幸好本宫带了马车过来,否则萧公子这么出去,非被看杀卫玠不可。”
萧然学着男子拱手:“殿下过奖。”
一抬头,撞进孙景澜温润的眼睛中,她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折扇。
沈铭逸掀开帘子,翻身上了马车:“时辰不早了,快上来吧。”
萧然走到马车旁,看着高高的车辕,微微皱眉。
她翻不上去。
正犯难时,旁边一支修长的手递了过来。
萧然抬头看去,不知觉中,孙景澜已站到她身边,温润如墨的眼睛盯着她。
萧然犹豫半响,孙景澜也并未催促,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最终,萧然把手轻轻地搭在孙景澜的手上,感觉手被温暖的用力握住,一道往上的力度带着她飞起,轻松登上了车辕。
萧然低声道谢。
孙景澜点了点头。
四人坐在马车上,一路往白云观驶去。
车厢内铺有厚厚的毛毯,矮脚案桌上的茶已经沏好了,周围弥漫着清雅的香气。
萧然和沈铭逸坐在一排,对面便是孙景澜。
哪怕孙景澜只是安静地坐着,但萧然总是会不自觉地注意到他。
尽管内心泛起了波澜,萧然还是强制自己转移了注意力,撩开车帘一角,看看外面的景色。
随着气温逐渐升高,外面草长莺飞,鸟啼婉转,花香扑面袭人。
“这儿竟如此热闹。”萧然感慨。
“今日是‘三清节’,本朝又一直信奉道教,先帝便把这一天定为节日,官员亦可休沐。”沈铭逸解释道。
叶慎拿出一个食盒,将里面的东西摆上案桌,对沈铭逸道:“想你平时起床的时辰,就知你今日定没用早膳。”说着,又将食盘往前推了推:“孙将军,萧公子,你们也用点吧。”
萧然放下车帘,道谢。
“来萧然,别拘谨。”沈铭逸边吃,边递给萧然一块糕点,含糊道:“离白云观还有一段距离呢。早膳不用,腹中定然饥饿难耐。这糕点可是七皇子府中的御厨做的,手艺不差。”
萧然笑着接过,视线随意地扫过食盘,忽然发现其中几处糕点,竟与桂芳斋的糕点相似,不禁心下疑虑。
莫非御厨也模仿市井糕点的做法?
马车内一时安静。
叶慎端起茶盏,开口道:“听闻,孙将军即日就要出发去北疆?”
孙景澜颔首:“是的。”
“何时出发?”
“后日。”
萧然的手,微微顿了顿,控制不住地看了孙景澜一眼。
叶慎轻笑:“这么快?看来北疆局势迫在眉睫,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孙景澜点头:“的确。此次北疆混入敌细,但现在还没有查出是谁。万一匈奴里应外合,北疆危在旦夕。”
沈铭逸皱眉:“那敌细居然隐藏的这么深?景澜,你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自然。”孙景澜示意沈铭逸不用担心,“我已派人先暗中查探,相信不多时,那个敌细就会露出马脚。”
沈铭逸点点头,不再多问,便道:“白云观内有一座云霄殿,听闻算卦非常灵验,不过就是得登上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台阶才能见到。你若是无事的话,便上去算一卦,求个平安符。”
萧然心中一动,听到孙景澜道“好”后,方才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眼睛。
马车“吱吱吖吖”地行驶了一段时间,白云观渐渐浮现在眼前。
忽然,马车停住,赶车的马夫跑来,躬身道:“启禀七皇子,前方路被堵住了,马车一时过不去。”
“哦?”叶慎掀开轿帘一看,惊讶道,“今日白云观前居然这么多人。”
沈铭逸也探头看去,原本还算宽阔的官路,此时被各路马车堵得严严实实,一眼竟望不到头。
他叹气道:“看来,我们只能步行前往了。”
四人都无异议,便下了马车,步行前往白云观。
被堵在这里的大都是达官显贵,他们自恃身份,不肯下车步行,宁愿坐在马车里苦等。
因而,路上行人并不多。
萧然难得看见外面鲜妍的景色,边走边看,没留意脚下有一手臂粗的树枝横于地上。
“小心。”
身形刚刚一摇晃,萧然就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帮她稳住了身形。
“多谢。”萧然抬头,慢慢地抽回手。
孙景澜看着她,面色严肃,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注意脚下。”
萧然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日头渐渐西斜,四人离白云观越发近了。
沈铭逸站在一座小土坡上,遥遥看了看前方,回头道:“白云观前居然有宫中的仪仗,不知是哪位贵人。”
叶慎面色闪过一丝凝重。
沈铭逸明白他心中所想,提议道:“不如我们赶快过去看看?”
“你们先去吧。”孙景澜道,“既有宫中贵人,守卫必定森严。我们四人一同出现,恐怕会引起他们怀疑。”
叶慎点了点头:“孙将军言之有理。”
沈铭逸跳下土坡:“那我和七皇子就先过去探查究竟。景澜,你和萧然不用着急。”
约定好于白云观内见面后,沈铭逸和叶慎先行前往,留下孙景澜和萧然慢慢步行。
一路芳草茵茵,春光正好。
两人穿花拂柳而过,但与之景色相对的,却是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
转过弯,前方有一条河流拦住了去路。水流不急,但河面甚宽,河底铺着几块光洁的青石板,以供来人踩着石板过河。这些石板长年累月的浸泡在水中,都生出了厚厚的青苔。
“要不要歇会?”孙景澜偏头问道。
萧然点了点头。
孙景澜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两人坐下休息。
萧然抬袖刚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就见旁边递来一块白手帕。
“用这个吧。”孙景澜见萧然愣住,便把手帕塞到她手上,温言道,“这里没别人了,萧姑娘可不用如此避嫌。”
萧然顿了顿,垂下眼睛,小声道:“我没有避嫌。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
安静了一会,她继续道:“前几天,我把话说得那么决绝,没有留一丝余地,没想到现在我们还有这么相对而坐的机会。”
孙景澜微微一笑:“是啊,今早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只觉如坠梦中。”
他看向萧然:“我没想到你会来。”
萧然微微红了脸,低声道:“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我心底终究舍不得。”
“那你后悔了吗?”孙景澜平静道,“若你后悔了,我可以带你离......”
“没有。”萧然亦平静地望着孙景澜,唇边还含着一丝笑意,“那些人,我不可能不让他们血债血偿。”
孙景澜沉默。
“那你呢?为何要去北疆?”萧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