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示也演示过了，所有人分成两拨，开始吧。”
“暮沉，昊天，你们盯着，我歇会儿。”文九伸了个懒腰，他对盯着这帮笨拙小土豆们练功实在提不起兴趣。
以教室正中为界线，二十多个弟子分成两拨，再自动地三三两两结为一组，都铆足了劲开始练习结阵。
——毕竟，两枚筑基丹还摆在文九面前呢。
相尹低沉地笑了一声：“哼哼，你们二人，站到我身边来。”
他说的是云斐和木心。
木心坐在凳上挪都不挪，吹吹指尖上沾的瓜子皮。
“区区百炼问心阵，”木心冷淡的反应并不耽误相尹燃烧激情，他压低嗓子故作高人的样子，“如何布阵，我早烂熟于心。”
“你们二人就跟着我，不消片刻两枚筑基丹定然轻松拿下。一枚归玉烟，另一枚出手后我与你平分灵石！”
云斐双手递上刚才领的空白符纸。
木心斜眼过来，轻笑一声。
相尹沉迷于塑造自己高人形象的这几息间，已经有失败的小组了。只闻见空中飘过一股硝石火药味，跟着哀嚎声与爆炸声齐飞。
“师兄救命！”几个黑脸小子呼救，眼下都挂着被眼泪冲出的两道白痕。
“来了。”昊天答应得很及时，他赶过去低声询问着情况，看起来是个热心又负责的好师兄。
相反的，暮沉闭眼倚着墙，漠然的神情仿佛刚才那一声“师兄”叫的人中本就不包括他。
云斐啧啧了两声，腹诽：职场里别人干活你摸鱼，汇报的时候你倒大放光彩，要不你遭人恨呢。
他走神的时间里，相尹已经撅着屁股龙飞凤舞地把起阵符画好了。
“噔噔！”他得意地举起来，在木心与云斐眼前展示了一下，“就这符画的，行云流水，帅！”
木心视线从这张符上掠过，勾着唇角夸他：“真厉害，你赶紧拿着符起阵吧。”
这声夸奖令相尹如沐春风，他往后捋了一下额前碎发，站定。
云斐却听出了一丝耐人寻味，默默站远了些，然后静静看着相尹表演。
他站姿很不自然，像是在刻意模仿什么似的。云斐莫名觉得眼熟，还没琢磨出味儿来，相尹已经发动，周围浮动起一片充盈跳跃的灵力。
“心火淬魂，问尔真心。”他闭着眼，集中念力，嘴唇微动。
听见这抑扬顿挫的八个字，云斐才恍然大悟，顿时又有些无语——知道你喜欢暮沉，倒也不用连语气断句都要模仿吧！
然而这一比一的复刻又的确是奏效了，在被黑烟迷雾和惨叫声填满的教室一角，橙黄的火光有规律地排布着燃起。
百炼问心阵，成了！
相尹所布阵图与暮沉的在星点排布上有不少出入，不过这并不证明相尹失败了。
天上星象万千，百炼问心阵虽以北极星为破阵点，不同的人所布星图之上，与之链接的就有无数可能。这也是问心阵的又一特殊所在：哪怕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如若不是对星象排布了解至深之人，也难以在短期内找出北极星的点位。
所以，尽管百炼问心阵创建初衷是隐泉仙尊闲来无事，随手所作的星宿推演小游戏，在后来却更多成为高位者对低位者的拷问刑具。
“快看！相尹他们成了！”
“怎么可能，他怎会如此之快？”
在周围人的艳羡目光中，相尹尾巴快翘上天：“无他，惟手熟尔。”
他这装得太拉仇恨了，木心实在听不下去：“闭嘴吧，赶紧接着干。”
“哈哈，那你快入阵去吧。”正事要紧，相尹把注意力拉回来，催木心入阵。
木心摇摇头，说：“我不去，玉烟师弟去。”
她并非是怕入相尹的百炼问心阵，而是考虑到破阵之时，筑基丹到手，平白无故分给一点力都没出的玉烟难免会招来酸言酸语。
更何况，百炼问心阵虽刁钻，但以相尹的脑子，他一想不出太复杂的星图排布，二问不出什么挖人隐私的问题。
因此让玉烟入阵，破阵需要的仅仅是时间而已。
文九师兄定下的规矩是，先起阵成功者、先破阵者，均可得筑基丹一枚。如今他们已占先机，不如顺水推舟，让玉烟这枚筑基丹拿得实实在在。
木心没有把这一通话说出来，不过一个眼神，相尹便心领神会了。
无论外表表现得怎样，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
相尹捏着他引以为傲的起阵符，豪迈一挥手，打算像文九刚才所作那样，让出一条通道来给云斐走到阵心去。
“师弟，你就放心大胆地——嗷！！！！”
不知怎的，相尹刚一催动灵力，便有一条火舌偷袭而上，沿着他的指尖往上狠狠一舔。
百炼问心阵阵中之火也由布阵人所控，隐泉仙尊的是烛阴真火，暮沉的是焚魂业火。相尹不会这两个，但也实心眼子一点水没放，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施了个高阶灵火术。
这一下是真烫着了。
他凄厉惨叫一声，方才艳羡的目光又纷纷扫过来。昊天远远地望见，立刻快步赶过来：“怎么了？”
而一直在旁反复尝试布阵的金如戈则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无他，惟手熟尔。”
“哈哈哈哈！熟了，是真熟了！”
金如戈话语刚落，周遭听懂的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狂笑。
“你！”相尹没熟的那只手还捏着符，腾不出手来收拾局面，只气得恨不得吐血三升。
云斐见状赶紧迎上去，一边扇风一边鼓着嘴吹气，物理降温的同时，不甚熟练地施了一个初阶冰凌术。
手上的温度很快降了下来，凉丝丝的感觉取代了灼痛感，相尹感动道：“还是你体贴，好师弟……”
昊天查看了一下阵图，没看出问题，问道：“可有检查过起阵符？”
“？我所绘之符，根本不可能出问题！”相尹不服。
“拿来吧你。”木心劈手一夺，皱眉细看。
云斐一边扇风一边探着脑袋凑过去一起看。
“啧。”木心恨铁不成钢地剜了相尹一眼，执笔修改，“不就是这一笔，画反了。”
相尹也看真切了，讪讪道：“……啊？真画错了啊。”
这一打岔，那边金如戈的小组的百炼问心阵也已完成。他起阵的姿态与相尹一味地模仿暮沉不同，自带矜贵，手腕轻扬，带起指尖末端的弧度，纵横交错的阵图便乖顺地让开一条通道：“请入阵吧。”
与金如戈同组的弟子闻言立即踏了进去，几步走到阵心，站定。
落后半步，相尹气得牙痒痒，催促道：“你快点儿！”
“催什么，这就好了。”木心修改完起阵符，交还到相尹手上。
“师弟，你也入阵吧。”
云斐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刚要入阵，却听见昊天在一旁问道：“需要我为你们护法么？”
相尹闻言刚要答应，云斐直觉地出了声：“不必麻烦师兄。”
他这一拒绝，就连木心也疑惑地抬眼看了他一眼。
毕竟，在不知情的弟子眼中，昊天是个多么热心肠的好师兄。
云斐拒绝只是出于本能，现下只好硬着头皮编：“……我，我第一次入阵，很害怕。”
他僵硬地抬头，结结巴巴求救：“请、请暮沉师兄，您能不能……”
突然，掌心一热。莲花状的同心印藏在掌心内侧，亮起莹白的光，只一瞬便熄灭了。
灵识中，云斐听见熟悉的声音，令他心头莫名一热的声音：“等着。”
这声音不存在于现实中，因此当云斐说出暮沉的名字时，头号迷弟急眼了：“你是不是太冒昧了啊？！”
然而，他在这儿伸脖子瞪眼时，那边一直闭眼出神的暮沉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几人面前。
云斐与他对视，头一次亲身感受到同心印的存在，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嘎巴一声，相尹大幅度扭过去看暮沉，脖子发出脆响。
“啊痛……”他僵着脖子低声嚎。
而本就有所疑惑的木心，此刻眼神更复杂了。她看一眼暮沉，又看一眼云斐，最后把眼神落在丢人现眼的相尹身上，无奈地伸手劈过去：“真服了你。”
嘎巴，相尹脖子复位。
云斐微张着嘴，表情有点呆，他顾不上一旁的人，只望见暮沉那双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然后说：“我为你护法。”
点点头，声音细得落在地上都捡不起：“好。”
话说到这儿，被晾在一边的昊天心理素质和情商也是俱佳，他面上不露半点痕迹，微微一笑：“既然有暮沉师兄护法，那我便先去其他组看看。”
多么谦逊的人啊。
要不是转身后吐出的那一口格外粗重的吐息出卖了他，云斐差点就觉得自己真的为难好人了。
相尹的脖子虽已复位，但余痛仍在。然而偶像在一边看着，他就算咬碎一口牙也要撑住！
于是他昂着头，以脚尖为圆心，脖子以上的部位直挺挺地僵着，全靠脖子以下的部位转了半个身。
电线杆子杵好了，符纸也捏在手中，电线杆子清清嗓子，说道：“请入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