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急转直下,暮沉终于明白“风月宝镜”中的“风月”究竟是何意思了。
他几乎是立即就移开了眼,还顺手把旁边裹着的人原地掉了个头。
要怎么才能离开这宝镜呢?
猝不及防的,空气中似乎涌动着一股陌生的灵力。想也不用想,一定和身后那两人干的事有关。
暮沉终于有点焦头烂额了,他急躁地观察着四周,寻找突破宝镜禁制的可能性。
连旁边裹着的粽子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声不吭了都没察觉到。
“你有关于风月宝镜的印象么?靡嘉从前有没有和你提过……”他止住了话头。
因为粽子好像丢了魂似的,两眼痴痴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了?”他拧着眉,拍拍眼前的小脸,“说话。”
下一秒,粽子的脸在他眼前放大。
唇上很快地碰到了什么,有点冰。
暮沉神经都停止运作了,脑中的线被猛然扯断了般,愣在那里。
然而云斐根本不给他时间恢复神智,他两手从内扯开捆住自己的衣袖,释放出来,一左一右地捧住暮沉的脸。
一个更汹涌热烈的吻袭击了过来。
这个吻虽然很凶猛,却难掩生涩。
暮沉单纯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呆了,一时间没有做出反应。直到舌尖已经被吸了好几个来回,唇齿间满是对方的气息时,才理智回笼。
他掐住云斐的腰,将人往后推了一下。
这抗拒的动作似乎引起对方极大的不满,具体表现在吸得更用劲儿了。
暮沉想开口说话,嘴却被满满占着,根本发不出清明的声音,只泄出几声呜呜咽咽。
这声音实在显得他太窝囊了!
于是他也上了劲,托住云斐的下颚,掌心那朵由同心印而生的银白莲花得到充沛的灵力浇灌,勾得云斐那朵暗色红莲也有节律地闪烁着。
愿结此印,与尔连心。
霎时间,暮沉神识之境骤然拓宽了一倍。
他先前只用同心印与云斐做过短暂的灵识互通,像这样完完全全的神识共享,还是头一回。
与云斐受外力影响后陷入混沌的神识之境不同,暮沉清明地看见、感知到了对方的欲求和渴望。
……他是真的,很想要啊。
感知到这一点后,暮沉陷入了短暂的头脑空白。
在这短暂的间隙中,迷迷糊糊的云斐靠着本能内化了从暮沉口中吸取到的微弱灵力。
他食髓知味地又贴了上来,柔软舌尖再次侵入口腔。
云斐从来不是攻击性很强的人,他的入侵在暮沉的感知中也软绵绵的,似有似无地在他胸膛里面几寸那处笼统的区域,猫儿似的故作凶恶地挠了一下。
短暂的头脑空白化作丧失理智的疯狂,暮沉以凶狠百倍的侵略回敬云斐,狠命地回舔了一下对方的舌尖。
这回击立时奏效,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手心的人杂乱无章的呼吸停了一瞬。
然后,含着他的舌头发出一声惊喘,牙关也猛地一合。
“嘶——”
暮沉吃痛地吸了口凉气,舌尖被咬得发麻,隐隐中还尝出一丝铁锈味。
“你、你你,我……”
云斐慌乱极了,再加上刚剧烈接吻结束,气息还未平复。他胸膛剧烈起伏,因极寒冰川而苍白的脸颊此刻血色充盈。
神智渐渐清明,他先是被自己强取豪夺的行为吓得不轻,又被随之而来的羞耻感笼罩。最后,掌心红莲因承受了过于浓烈的灵力而迸发出的灼烫感,提醒了他神识之境中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对方那边,汹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不敢细品,云斐握紧拳头,指甲尖掐进描着红莲的掌心。断线,赶紧断线!
暮沉喉结滚动一下,将愕然和难以言明的微妙情绪咽下去。
语气中夹着一丝埋怨:“怎么还咬人。”
他用这含嗔带怨的表情和冷淡的语气说出的话,像在调情一般。云斐刚吸足了暮沉的灵力,此刻餍足的身体和神识混沌不清,残余的理智却咆哮着有许多句话要回他。
你舔我干什么?
但似乎是自己先亲的他。
你不是说你直的??
同上。
我不是有意的。
听起来十分像狡辩。
嘿哥们儿,要不咱们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忘记,怎样?
……渣男!
暮沉颇有兴致地看着羞愤、恼怒、心虚和尴尬一时间轮番出现在眼前的脸上,只见他呼吸乱了又乱,眼神躲闪。
看别人尴尬不嫌事儿大,方才被强吻的错愕像刚冒头的小嫩芽,被油然升起的恶趣味狠狠碾压进泥土里。暮沉勾起唇角,绞尽脑汁想再说出点儿什么话来。
然而与此同时,靡嘉残留的神识似乎对这一方小角落的事很感兴趣,在虚空中飘然而至。
“嘻嘻,让我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风月宝镜中情动了——”
它和站在雪地上的四双眼睛对上了,两个活人和一缕神识都愣了。
“你俩是谁啊?!!”
意料之外的震惊导致这抹残余的神识忘记作伪,声音听起来倒更像靡嘉的本音了。
他愤怒地绕着暮沉和云斐转了一圈,似乎在鉴别二人的身份。
面对靡嘉神识的兴师问罪,方才“情动”的云斐窘得简直想挖个雪坑把自己埋进去闷死算了。
暮沉却神色淡然:“你让我们随你进来的。”
“?听听,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你们大气不出,我以为是——”虚空中的声音骤然刹住了车,把后面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它愤愤地哼了一声,怒喝道:“不害臊的臭小子,给我出去!”
肩头上传来一股巨力,将二人推得凌空向后飞起,几息间便退到了百米之外。
雪霁峰顶的缥缈云雾和严酷冰川褪去颜色,像沾湿的水墨画般融化,下坠,模糊成了一团黑。
再睁眼,二人已经回到隐泉府内暗室中。
那惹是生非的风月宝镜,还端在云斐的掌心之中。
咔哒。
云斐以最快的速度合上盖子,放进暗格之内还嫌不够,左看右看,将方才甩到一边的软垫捡回来胡乱铺上去遮住。
他脸颊绯红,自知理亏却硬着头皮先发制人:“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
他的质问很有道理,如果暮沉不让他上雪霁峰,他们就不会一齐进到隐泉的暗室中。
不进暗室,就不会发现隐泉和靡嘉的地下恋情,什么风月宝镜更是连边都不会碰到。
他就不会在宝镜世界中被靡嘉的灵力所惑,失了神智才……
咳。
云斐眼睫闪了闪,用余光瞥向旁边的人。
求求你,别提刚才的事了。
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暮沉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神态自若仿佛那一番激烈的唇齿斗争并不能撼动他分毫。
他沉思了片刻,指尖轻叩风月宝镜,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云斐的质问:“在你印象中,靡嘉和隐泉与这风月宝镜中留存的画面,有何不同?”
他指的当然是原身玉烟的视角。
此刻也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了,云斐答道:“隐泉以烛阴真火重伤靡嘉,至今仍在昏迷。合欢宗上下无不痛恨,更别提坊间那些传闻……”
云斐没有细说,无非是一些爱嚼舌根的人编造的合欢宗浪荡子纠缠玄玑剑宗仙尊不成,自食恶果,遭报应之类的话。
“所以,师姐和我才会来玄玑剑宗。”深呼吸了一口气,云斐直接全招了,“他们说隐泉缩头乌龟,找不见人影,就要拿你出气。”
“要让天下人都看看,隐泉的爱徒是如何难以自持,被合欢宗玩弄于鼓掌之间。师姐还说,要我寻机收你做、做、做……”
暮沉挑眉,明知故问:“做什么?”
“做炉鼎!她说把你用废就是对隐泉最好的报复!”云斐眼一闭心一横,大声地把任谨也供了个明明白白。
暮沉了然:“哦,所以你才对我……”
“啊啊啊啊啊啊!”
云斐大声尖叫,打断暮沉的话。
他语速飞快:“靡嘉师兄没有告诉我们他和隐泉是这种关系所以是我们误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回去就和任谨师姐说行动取消!”
暮沉:“行动取消?”
云斐赔笑:“我再也不会对你做那种事了,刚才也不是我的本意,总之……我知道,你直的嘛,对不起哈。”
暮沉不接茬,关切地问他:“宝镜中靡嘉说的合欢宗心法限制,确有其事?”
云斐点头。
“那你方才吸取了我的灵力,感觉如何。”他像个执着的采访者。
云斐拒绝回答:“我不知道。”
暮沉语气真挚得宛如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不知道?可同心印起,神识共享之时,我分明感知到你——”
“啊啊啊啊啊!”云斐再次尖叫。
他这样强行打断别人的话简直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暮沉却不生气,反而是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地垂头看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开了荤的人还能吃回素吗?”
嗯?
不是要和我算账?
云斐恍然大悟,这是在和我要保证啊!
一个直男,没有防备地被另一个男人强吻了,还因为穿书这种原因不得不与那个强迫自己的男人继续相处下去,当然会缺乏安全感啊!
他睁大眼睛,打算用最诚恳的态度给暮沉喂下这颗定心丸。
“你放心,我能忍住,我再不会碰你了!”
这掷地有声的保证给出去后,暮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好,你可千万要忍。”
他吐出一口气,复又将话题拉回正轨:“今日所见,可知关于隐泉和靡嘉的事,合欢宗的消息和坊间的传闻都不是真的。”
言下之意,靡嘉重伤定有隐情。
云斐却心中暗生疑虑,他惴惴不安地抠了抠手,小声道:“可是,万一真是隐泉仙尊动的手呢?”
“进到风月宝镜中,看到那些事之前,我也认为不会。因为这暗室全然是依照着靡嘉师兄的生活习性打造的,环境,也很像西垂合欢宗。”
“我当时想着,隐泉仙尊和师兄应当是两情相悦,才会为他费这些心思。”
“但刚才……”他欲言又止,有些难堪,不知该怎么向受害者家属坦白,但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口,“你师尊,怕不是被骗了吧。”
合欢宗心法的秘密确有其事,然而云斐亲身经历过,就很难相信靡嘉会因心法和境界的冲突而口吐鲜血,陷入濒死状态。
更别提雪霁峰上的极北寒川之力,虽确实与修习合欢宗心法之人体质相冲,但以云斐修为之低,尚能勉力支持,何况宗门内天赋最高的大师兄呢?
而且坦白地讲,靡嘉在隐泉面前倒下时的神态和声音,都太做作了。
深知他顽劣本性的云斐一眼就看穿了,也就是欺负隐泉是老实人罢了!
听了这一通分析,暮沉了然道:“你是说,师尊可能是因为得知自己被骗,才会恼羞成怒,用烛阴真火伤了靡嘉?”
云斐点头,愧疚得眉毛都皱成个八字。
“可这说不通。”他否认了这个推测,“若是如此,师尊又是怎么失踪的呢?”
“失踪?不是闭关吗?”云斐惊讶地问。
暮沉摇头,眉心微皱:“靡嘉重伤,师尊必定也凶多吉少,这件事或许是一个重大的剧情伏笔,先前几次我都未能查探到真相。”
云斐知他终于讲到重点了,探清旧事,或许能找到离开这虚幻世界,回到真实的契机。
“可这也只是基于现状的两种不同方向的推测,你又怎能确信呢?”
毕竟,隐泉身在何处无人知晓。
暮沉默了片刻,抛出一句有些莫名的话:“因为隐泉师尊其实,和你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云斐:?
暮沉字斟句酌,把“有点傻”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就是……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