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梨树的年轮在子时渗出黑血。
紫尘跪坐在第七重轮回木下,看着掌心被幻象灼出的焦痕——这已是她第九百次目睹那袭白衣在眼前消散。
"何苦呢。"星竹的鎏金护甲划过轮回木焦黑的树皮,惊落几片凝结着执念的叶片,"这株吞了千万痴魂的妖树,可不会怜悯你的相思。"
紫尘麻木地凝视着叶片上映出的前世残影:红烛喜帐被血浸透,她的指尖还缠着大婚那日的并蒂莲红线,她很清楚地记着,自己是死在夫君沈沐梵的长剑之下,她至死不解为何要如此,那也是她在人世最后的记忆,如今已然成了困住她魂魄的永劫。
"嘘——"星竹忽然贴近她耳畔,茉莉香混着腐土气息,"你听,寅时的厉鬼要出笼了。"
冥城穹顶裂开猩红缝隙,绿色毒雾如巨蟒倾泻而下。紫尘本能地蜷缩起身子,却见星竹广袖翻卷,漫天毒瘴竟凝成桃花雨簌簌飘落。那些粉瓣触及地面便化作白骨,拼出"轮回"二字。
"多美的祭奠,倒让我想起了那位故人。"
星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恨意,指甲紧紧刺入紫尘的后颈,在魂体上刻下冥术师印记,"如今不妨告诉你,也好让你断了这份执念:你那痴情的夫君沈沐梵,其实就是冥界的冥术师,名唤琉樱,他做过的孽,我可已经算不过来了。”
星竹不悲不喜,指尖施法却未曾停下,她继续说道:“琉樱呢,当年钟情于我,不惜雕去仙骨为我作聘,想带我离开这里,他们都羡慕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颇为回味,像是在怀念,也像在嗔笑,“可是后来呢,在得到我的痴情盅以后,他转身就把所有的爱给了一位叫千鸩饮的女子,把与我之间所谓的感天动地的故事,又孜孜不倦地与千鸩饮发生了一次。他拿我的痴情盅换了半株轮回木,另外半株轮回木的种子,用你的痴情换来了。他辛辛苦苦换来的轮回木,不为你我,他要去救的,是千鸩饮的人间真身,可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痴情人,让这些痛苦的记忆去了吧。"
紫尘眼眸里的光逐渐消失,在剧痛中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白衣少年正在轮回木下煮茶,腕间红线系着半块双鱼佩——正是她大婚夜亲手为新郎戴上的信物。毒雾腐蚀魂体的剧痛突然变得甘甜,她颤巍巍伸出手,任由星竹将情丝从眉心抽出。
"用情太深是会魂飞魄散的。"星竹的护甲染上紫尘魂血,在虚空画出换命符,"把执念给我吧,你若爱他,我许你永生永世守着他轮回。"
星竹虽然恨极了琉樱,但是这份执念她自己也从未放下过,她不停地吸食旁人执念,只为能启动轮回钟让自己重回人间。
记忆刹那抽离,整座冥城震颤不已。轮回木的根系暴长,刺穿十八层炼狱直抵人间。紫尘的满头霜发寸寸转黑,眼尾绽开夭梨花纹,而星竹掌心的情丝正化作琉璃珠,内里封印着九百世的爱恨嗔痴。
"师徒契成。"星竹将琉璃珠串成额饰,珠光映出她脖颈后暗藏的轮回木种子,"从今往后,你便是往生境最锋利的刃。"
紫尘茫然叩首道:“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