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宫穹顶的七十二盏魂灯忽明忽暗,冥王鸩霖座上的玄冥玉泛起诡异血纹。星竹立在殿心,青衫下摆的夭梨花暗绣无风自动,花瓣间隙浮动着细碎的冰晶。
"你竟偷偷滋养轮回钟?"鸩霖指尖叩击王座扶手,每一声都震落殿外夭梨树千片雪瓣。
星竹捻起一片渗血的梨瓣,面无表情地回应:"需要向阎君请示吗?"
王座后的九幽图骤然撕裂,裹挟绿焰的厉鬼呼啸而出。星竹发间的冰魄簪骤亮,厉鬼在触及簪上夭梨花纹时,竟化作琉樱执笔描眉的模样:"阿竹,不要犯傻......"
"三千年轮回,你竟还在做痴梦!"鸩霖挥袖震碎幻影,殿内温度骤降。
青衫翻涌如浪,星竹左眼迸出幽光。鸩霖心口浮现的因果线猩红刺目,另一端赫然连接着星竹心头的情蛊:"想索我的命不是吗?毁了你自己的情蛊啊,怎么,是舍不得吗。"
鸩霖语气中似带着嘲笑,指尖妖媚地滑过锁骨下的烙印。突然她又像发疯一般幻出血邪剑,剑刃直抵星竹的咽喉,刹那,星竹锁骨下的烙印骤然绽放,血邪剑上的冰魄珠泛起幽蓝火焰,星竹知道,那是琉樱残魂在警示,三千年前他正是被此剑剜去仙骨。
她难掩悲痛,歇斯底里地呼喊:"杀了我啊!"抓着鸩霖的手将剑刺入三分,"就像你当年斩他一般痛快啊!"
殿外传来夭梨树崩裂的轰鸣。万千雪瓣倒卷入殿,每片都映着琉樱消散前的画面:他半身化作星尘仍执笔续写婚书,血邪剑贯穿灵台震碎冰魄珠,星竹在往生境剜出左眼炼成墨玉瞳......
"负心之人不该杀吗?"鸩霖挥剑斩碎幻象,怒喝道:“不争气的东西,滚!”
星竹无力地退出大殿,回到夭梨树下。夭梨树是她和琉樱共同在冥界炼出的树,承载了他们往生里所有的回忆。同时夭梨树也是冥界能与冥术师通灵的神树,记载了冥术师的所有记忆,每当使用冥术唤起记忆时,夭梨树便会开满一树雪白。
自琉樱离开以后,星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发呆。
“纵然他负心于我,可你总该让我当面问清楚为什么……”
发间的夭梨木钗,发出了琉樱独有的清鸣。星竹抚过那木钗,她知道那是琉樱指骨所化,钗头梵文正是她当年刻在三生石上的婚誓。
“既决绝地负心于我,为何又要临死前给我这么多庇护物件?”
这冥界没有你的身影,但是却处处都有你的印记。
那晚夭梨树开花了,千重骨白枝桠同时震颤,银沙般的雾气自忘川水面蒸腾而起,黏着在梨蕾冰晶般的萼片上。那些花苞原是亡灵未尽的执念凝结成的茧,此刻却裂开细如发丝的纹路,渗出青磷色的幽光。
星竹在树下不觉已睡去,夭梨树最高处的花枝突然发出玉器碎裂的清响,半张脸从绽开的花朵里浮现,那张脸极美,雌雄莫辨:她睫毛上凝结的霜随着呼吸震颤,发间垂落的银铃却没有发出声音,腐朽的天空被照出朦胧的绀青色,好像在注视一场逆向生长的死亡,她的回忆慢慢随着一树冰寒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