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枭城的秋霜比往年更早浸染了屋檐,沈沐梵立在御书房外,望着朱漆廊柱上斑驳的龙纹,掌心的密函被冷汗浸透。三日前萧景明将三十里屯田的账册甩在金銮殿上,玉阶溅满的茶渍晕开"玩忽职守"四个朱砂大字:"沈将军为一曲《广陵散》私废军田,该当何罪?"
"将军,九皇子有请。"内侍尖细的嗓音惊起梁间寒鸦。沈沐梵踏入书房时,正见萧景明用银签拨弄冰梨,靛青血滴在果肉上绽开妖异的花:"听说令郎安儿近日啼哭不止?"他突然将冰梨推向案边,露出底下泛黄的契约——正是沈沐梵用屯田换曲谱时,亲手画押的文书。
沈沐梵的佩刀发出嗡鸣,想起苏珩怀在红绡阁抚琴时,月光落在他眼尾夭梨纹上的模样。那时他说"此曲只应天上有",却不知那冰蚕丝弦每一次震颤,都在消耗奏琴人的精血。
"若不想这契约公诸于世..."萧景明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在鲛绡帕上晕染成往生花的形状,"明日早朝,当众与那琴师划清界限。"他身后的木桑摇动巫铃,青铜鼎中蛊虫发出的声响,与沈沐梵记忆里苏珩怀抚琴时的泛音惊人相似。
红绡阁的铜铃在暮色中轻响,苏珩怀斜倚在美人榻上,望着腕间缠臂金渐渐黯淡的莲花纹。哑琴童捧着松子糖进来,油纸包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渍:"先生,沈将军...他今日在朝堂上..."
"够了。"苏珩怀捏碎糖块,琥珀色的碎屑洒落在焦尾琴上,"他既想要明哲保身,我又何必强求?"指尖抚过琴弦,却在第七根冰蚕丝处停顿——那是沈沐梵曾用护心镜为他挡住刺客时,崩断又重新接上的弦。
深夜,沈沐梵带着亲卫闯入红绡阁。他望着苏珩怀慵懒倚在雕花栏杆上的模样,喉间泛起铁锈味。"从今日起,你我再无瓜葛。"他掷出那半片孔雀翎,看着对方瞳孔骤然收缩,"若再敢靠近将军府半步..."
"沈将军可还记得?"苏珩怀突然轻笑,缠臂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说要用三十里屯田换我一曲《广陵散》时,眼里的光比这满城灯火都亮。"他转身时,广袖扫落案上的冰梨,果肉裂开的瞬间,露出里面刻着的"沈"字。
沈沐梵握紧腰间玉佩,那是苏珩怀送他的生辰礼,内侧刻着的梵文此刻却烫得他心口发疼。当他带着人消失在巷口时,没看见苏珩怀拾起孔雀翎,指腹摩挲着边缘缺口——那里还留着那日他为沈沐梵挡箭时,溅上的血渍。
九日后,朱雀大街张灯结彩。萧景明坐在黄金辇上,望着红绡阁方向冷笑。木桑将蛊虫撒向空中,黑色的云翳渐渐遮住兰枭城的天空:"殿下放心,只要那琴师不来献仙骨秘法..."他话音未落,一道冰蚕丝破空而来,斩断了辇前的黄绫。
苏珩怀立在屋顶,缠臂金莲花纹突然逆旋。他望着人群中握紧剑柄的沈沐梵,突然觉得可笑——当初费尽心思靠近,如今却要这般狼狈收场。而暗处,萧景明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阴鸷的笑,青铜鼎中的冰梨树苗正在疯狂生长,根须穿透青石板,朝着红绡阁的方向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