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阁的琉璃灯将夜色染成蜜色，苏珩怀斜倚在九曲回廊的雕花栏杆上，指尖夹着半块融化的松子糖，看着楼下姑娘们围着新来的西域舞姬起哄。那舞姬腰间的银铃随着旋身叮咚作响，却不及记忆里某人佩剑穗子晃动时的清越。

"苏先生！"老鸨扭着腰肢晃上二楼，鬓边的珍珠步摇险些戳到他鼻尖，"这波斯来的小娘子非要你给新曲填个词儿！"她身后跟着的舞姬突然扑闪着大眼睛，将一杯葡萄酿递到他唇边，"都说先生的词儿能让铁树开花，奴家的腰肢可还合先生心意？"

苏珩怀轻笑一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烈酒顺着喉间滚下，却冲不散心口的郁结。他随手扯过案上的宣纸，笔尖蘸着墨汁龙飞凤舞："美人醉卧琉璃榻，半盏春醪映晚霞..."写到一半，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惊得他腕间缠臂金微微发烫。

待他抬头，却只看见檐角垂落的紫藤花穗在风中摇晃。隔壁厢房传来姑娘们的调笑声："苏先生莫不是想心上人了？昨儿还见您对着那焦尾琴掉眼泪呢！"哄笑中，苏珩怀抓起酒坛仰头猛灌，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衣襟上未绣完的并蒂莲——那是他偷偷学着林晚棠的针法，却始终没能完工的刺绣。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沈沐梵望着安儿通红的小脸，眉头皱成川字。乳娘换了三拨安神香，小家伙还是哭得撕心裂肺，直到林晚棠取出半片孔雀翎放在枕边，哭声才渐渐平息。"将军，您看这..."林晚棠话音未落，沈沐梵已夺门而出。

他站在府墙根下，望着红绡阁方向闪烁的灯火，夜风卷起他的披风，露出内衬上被磨得发亮的孔雀翎纹样。三日前在朝堂上，他亲手撕碎了与苏珩怀的"断交书"，可掌心残留的墨香，却总在夜深人静时萦绕鼻尖。

"将军！"周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他差点拔出佩剑，"九皇子又派人来催问梨树的事了！"沈沐梵握紧拳头，想起萧景明威胁时的冷笑，想起苏珩怀被带走前眼底碎裂的光。他转身时，衣角扫落了墙角的冰梨，果肉裂开的瞬间，露出里面刻着的"苏"字。

红绡阁内，苏珩怀正被一群姑娘围着灌酒。有人往他怀里塞了只毛绒绒的波斯猫，有人给他戴上镶满宝石的夸张头饰，还有人非要教他跳肚皮舞。

"先生转得像个陀螺！"姑娘们笑得东倒西歪，苏珩怀却突然脚下打滑，整个人栽进装满花瓣的浴桶。

水花四溅中，他望着头顶晃动的琉璃灯，恍惚间又看见沈沐梵在金銮殿上为他据理力争的模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缠臂金，莲花纹凹陷处还残留着那人的指温。突然，窗外传来一声熟悉的马嘶，他猛地从浴桶中起身，却只看见满地狼藉的花瓣和姑娘们惊愕的表情。

"苏先生这是春心动啦？"老鸨挤眉弄眼地凑过来，"要不奴家给您寻个新欢？城西新来的戏子，那身段..."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哑琴童浑身是血地撞开房门，怀里死死抱着焦尾琴："先生！九皇子...九皇子的人往红绡阁来了！"

苏珩怀瞳孔骤缩，酒意瞬间消散。他随手扯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冰蚕丝弦不知何时已缠上指尖。窗外，乌云遮住了月亮，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巫铃声响，与他心跳的节奏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