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课开始了,徐助教在讲台上做简单的自我介绍以及这学期的实验内容,随便瞥一眼就发现了第三排那两个坐在桌边的男同学。
他拿起讲台上的学生名单看了一眼,严肃道:“白曜,柳煜琛,上午用实验室的是生化专业的,你们那张桌子上是不是有什么有害物质?”
不然干嘛坐的那么远。
桌子在中间,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桌子旁边,换个方向再换个椅子,妥妥的老式结婚照。
其他同学纷纷朝两个人看了过来,甚至有人笑出了声。
白曜的脸色简直不能更难看,心想这有什么可笑的,硬着头皮回答道:“报告助教,没有。对我有害的物质,是我旁边的这位不我认识的同学。”
徐助教正想让他们两个重新坐好,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个坐在6号位的柳煜琛同学忽然开口:
“又不是在军训。”
他轻声提醒白曜:“不用报告。”
又有几个同学在偷笑了。
白曜:“……”
柳煜琛居然吐槽自己!他居然学会吐槽了!!这坏毛病跟谁学的??
徐助教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耽误了30秒。既然桌上没有残留有毒物质,他便不再管这二人,继续讲他的课,以及这堂课的实验内容。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地听了30分钟的课,到了实验操作环节,实验室一下子热闹起来——其他桌的同学已经开始分工了,谁去拿样本,谁去拿实验器材,这两个都需要排队领取。
坐在斜前方的李锦洋已经主动把这两项工作都包圆了,并让他的搭档坐在那里休息。因为他这学期的实验搭档是个长得特别可爱的姑娘,看得出李锦洋很喜欢她,自从她坐下之后他整个人红的像个大傻子似的,白曜都看见了。
白曜转头瞥了柳煜琛一眼,这人坐着没动,自顾自地捧着书也不吭声,像是在修炼什么用眼睛就能把书烧出个洞的仙法。
他看了看忙前忙后傻乐呵的李锦洋,忽然来了一个想法。
“柳煜琛。”
白曜轻轻叫了他一声,睁着一双大眼,无辜道:“你怎么都不理我的?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他主动搭话,柳煜琛确实反应了三秒钟,但还是说了句:“你刚刚说不认识我,还说我是有害物质。”
白曜稍稍挪了下凳子,坐的离他近了些,低声道:“某些人还害我发过烧,那些确实不是有害物质,是蛋白质。”
柳煜琛:“我什么时候……”
说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白曜指的是什么东西,只好闭嘴。
“李锦洋和那个女生,你也看见了吧?”
白曜又挪近了些,手指捏着一点柳煜琛的袖子,轻轻晃了两下,“搭档都包圆了,我好羡慕。”
如果放在平时,他这样柳煜琛确实招架不住;但因为中午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他不知道白曜又想搞什么花样,总之绝对不只去排个队那么简单,敷衍道:“好。”
见他不买账,白曜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去排队吧?一会好的样本和器具都让他们拿完了。”
“那你呢?”
“我?一会实验报告就交给我了。”
白曜自信地拍拍胸脯,“我早就预习过了,肯定能拿高分,到时候你抄我的……哎哎哎你干啥?!我靠!别!”
说到一半,柳煜琛直接站起身,一手拽着白曜的胳膊,一手硬是抢走了白曜已经捂的暖烘烘的凳子。
“我帮你捂凳子,你去排队。我知道你成绩也不错,但实验报告还是各写各的吧。”
柳煜琛说着,把两个凳子并排放在一起,坐了上去。
白曜实在是没忍住,爆了句特别脏的粗口。
算了,柳煜琛已经不爱了。
反正一开始是自己提的分手,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排队等着拿样本的时候,白曜给蜜桃牛奶发了条消息:
[我前男友已经不爱我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一直等到白曜排完队拿完样本和器材准备回到座位上了,蜜桃牛奶都没有回复。
白曜站在远处悄悄看了柳煜琛一眼。
柳煜琛现在正低着头拿着手机快速打字,从停顿的频率来看,他和对方聊的有来有回的,可自己这边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怎么回事?
他真有别人了?
白曜又发了一条消息给蜜桃牛奶:[是不是在忙?怎么不回我?]
这次蜜桃牛奶倒是秒回了:[我在忙。]
白曜把手机揣回了口袋。
好,很好。也就是说,柳煜琛现在微信登录的就是蜜桃牛奶这个号。自己的消息他已读不回,因为他在和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人聊的正开心。
白曜板着脸回到了座位。他把手里的东西依次摆在桌上,也不跟柳煜琛再有任何的交流,把显微镜举到自己面前,默默调试。
“拿回来了,辛苦了。”
柳煜琛简单地说着,把捂热的凳子挪到白曜身后。
白曜一边观察样本,一边打开书上的实验报告页面,在上面记录了一番,然后把显微镜挪到了一旁。
他就那样站在桌前,垂着脑袋在实验报告上面写个不停。
“你坐。”
柳煜琛仰着脸看着他,指了下他身后的凳子。
第一阶段都观察完了,写报告的时候为什么不坐下?再不坐下凳子可就冷了。
“你碰过的凳子,我不坐。”白曜冷声道,目光一直停留在笔尖上。
柳煜琛也站了起来,双手把显微镜举到自己面前,就着白曜调好的角度,观察了一阵儿,随后又瞥了一眼白曜的实验报告。
“你这里要改一下。”
柳煜琛凑近他,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实验报告,“样本目前还不是这个阶段,要下一阶段才……”
“你滚啊,离我远点儿!”
他一靠过来,白曜瞬间就炸了,胳膊上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力气,一把将柳煜琛推出去好几米远,差点撞到隔壁组的桌子。
不光柳煜琛懵了,周围的同学也被他们俩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噤了声,朝这边看了过来。
“干嘛呢你们?”
徐助教正在给其他桌的同学讲解疑惑,听到动静,他默默推了下眼镜,说:“不好好合作?不想要学分的话,你们可以回家。”
火气已经发出去了,白曜也恢复了一些理智——刚刚写报告的时候确实有点心不在焉,写错了。
“对不起,老师。”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而被罚写检查,白曜只好主动承认错误,“我们会好好合作的,学分肯定要。”
动静平息,白曜掐着时间继续看显微镜,柳煜琛则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抱着他的实验报告,站着记录。
“给。”
白曜双手把显微镜举到离柳煜琛近一些的地方,没好气道,“该你看了。”
柳煜琛记录完之后,发现白曜还没有修改前面的记录,索性低声问他:“报告不打算修改了?”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多话?”白曜抬起头,同样压低声音,质问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是吧?”
他这个前任栽下一棵让柳煜琛话越来越多的树;后人则是在这棵树下乘凉,和柳煜琛聊的有来有回。
这下柳煜琛更懵了,“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白曜摇了摇头,默默地取下了显微镜上放着的样本——学分是要的,实验还是得继续进行。
……
下了课,白曜临交报告之前还是修改了一下自己的实验报告。交完之后他拿起书包就走,也没有等李锦洋那个企图约实验搭档晚上一起吃饭的傻小子。
晚上,白曜健完身拿着水壶回到宿舍,严皓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前吃外卖,整个房间里都有一股酸菜鱼的味道。
李锦洋真约上那个姑娘一起去吃饭了;而柳煜琛,还没有回来。
“他人呢?”
白曜漫不经心地指了一下柳煜琛的床位,问道。
“没回来啊。”
严皓喝着酸菜鱼里的汤,一边说:“除了你中间回来换了一趟衣服之外,李锦洋也没回来过。”
“好吧。”
“你有事找他么?”严皓又问。
“没有。”
严皓犹豫了半天,还想继续再追问一下,但白曜已经拿着洗浴用品和换洗衣物,进了厕所。
柳煜琛没回来,蜜桃牛奶一下午也都没有回消息。
八成是跟他下午发信息的人约会去了吧。
……
“我们到了。”
“把他眼睛上的布摘下来吧。”
女人说道。
柳煜琛摸索着下了车,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被摘掉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被这个陌生的女人带到了一栋别墅前。
这个女人看上去40多岁,身穿灰色长衣和黑色的西裤。从她捏自己胳膊的力道来看,柳煜琛猜测她应该是个练家子;不光如此,她身后还跟了两名像是保镖一样的男人,在给她打下手。
进了别墅,柳煜琛一路被引着来到了二层的书房外面,女人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进来吧”。
“您是,白曜的妈妈。”
柳煜琛轻声试探。
房间里的女人看起来非常年轻,估计不到40岁,却坐在一张轮椅上。年前他用蜜桃牛奶的身份和白曜视频的时候,柳煜琛看到过她的脸。
现在再看,她绝对是白曜的亲妈——白曜的眼睛和嘴巴跟她特别像。
“年前我们见过。”
“你得先答应我,今天见到我的事你不要和白曜提起,他现在应该以为我在国外,我还有别的安排。”
白珺祎的语气十分平静,气势上却十分严厉。
柳煜琛知道她当时看到了自己,一直忐忑至今。白曜应该还没有跟家里出柜,那他今天的言行就得格外主意。
“好,我答应你。”他道。
白珺祎这才笑了一下,扶着轮椅两边的扶手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
柳煜琛顿时有点意外——原来她的腿没事。
“别太介意,我是因为工作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坐在轮椅上。”
白珺祎抬了下下巴,“坐吧,小周,给他倒杯茶。”
柳煜琛犹豫了片刻,也没坐下,直接问她:“阿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会不会要求他离白曜远点?
或者,会不会跟他说,你转学去别的地方吧,别再跟白曜见面了?
柳煜琛压根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到自己的,而且她竟然加的还是他的工作微信号,在白曜那边就是[蜜桃牛奶]。
结果,白珺祎只是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桌面上,然后推到了柳煜琛面前。
“你看看照片上的这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柳煜琛拿起来一看,眼睛、鼻子直发酸,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您怎么……您找我妈妈,有什么事么?她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去世了。”
白珺祎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了句:“我知道。我去参加过她的葬礼。”
“但那天你没在。你父母的葬礼,你没有参加,是去哪里了?”
柳煜琛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肉里。
那天他被婶婶锁进了铁制的大鸡笼,因为他不小心吃了弟弟柳昂然的糖饼。
那天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人来救他。
那时候,他才不到6岁。
他没能见到爸爸妈妈的最后一面。
“她跟你爸爸的那场车祸很蹊跷。今天把你叫过来就是想问一问你,我想重新调查她的死因,你愿不愿意帮我?”
白珺祎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和一根笔,“但,这件事情要绝对保密,不能走漏任何风声。如果你愿意帮我,你必须签这份保密协议。除了我们现在在场的人以外,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包括嘟嘟……白曜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