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廷晔口中，穆甯得知莫炀的人也上了货船。她想提醒李晋淮，可过去了几日，一直联系不上他，不知现在什么情况了，她不免担心李晋淮会不会也遭了难。

两天后，终于收到了李晋淮的电话。刚一接通，穆甯就忙问他道：“晋哥！你没事吧？”

李晋淮声音明显有些低沉，说道：“我没事。”

他沉默了会，说道：“莫炀来自首了，他给温廷晔顶了罪。”

穆甯怔愣住。她实难想到，莫炀会为了温廷晔这么做，怪不得温廷晔生日那天，他有些一反常态。

原来，这就是他送温廷晔的大礼。

她回过神来，问道：“晋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人证呢？人证不是能证明温廷晔早年犯的事吗？怎么可能会被顶罪呢？难道真的像温廷晔说的，他们真的把人证都杀了？”

李晋淮闷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嗯。为了不让他们的人盯上，我带着那几个人证走的货船，可没想到，船上早就安排了他们的人，过了十几天，快到海关的时候，他们就把那些人证全击毙了，只留了我跟我同事两个活口。说是莫炀说的，他不杀警察。让我们回警局报信。”

“等到了警局，莫炀就来自首了。他把所有事都拦在了他自己身上。他说无论是这次杀人证，还是之前在美国犯的种种事情，都是他一人做的。承认问华一直是他在打理，一切灰色产业，也都是他塞进去的。跟温廷晔无关。”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穆甯失神了一下，顷刻后，终于喃喃一句：“怎么会这样……”

李晋淮又道：“口供和证据准备的非常充分。罪行累累，一个月后执行死刑。”

穆甯沉了口气，说：“那现在只能指望暗门里面的证据了。……放心吧，晋哥，我尽快拿到。”

李晋淮嗯了一声，嘱咐她道：“只不过，莫炀一自首，问华和赌场的顶梁柱，就只剩温廷晔了，他一定会更加谨慎。”

挂了电话后，就收到了琳达的电话。她说温廷晔在奥斯汀喝酒，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穆甯在他平时去的贵宾区找到了他，看着满桌子的酒瓶，她把他手上的酒瓶抢了过来，说道：

“温廷晔，别喝了。”

温廷晔抬头看了看她，又自顾自地，重新打开了一瓶，喝掉一整杯后，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他低喃道：“阿甯。莫炀去自首了，他替我顶了罪。”

穆甯没有作声。“……”

半响，温廷晔把穆甯拉过来，让她侧坐到他腿上，只觉她轻巧极了。

他眼眶酸红了一圈，顺然地背靠在沙发背上，看了她一会。才道：“听六子说，负责转移人证的人，是李晋淮。李晋淮是警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穆甯知道，暗警是谁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他问这个，不过是想确认是不是她俩合谋忽悠他。担心他恼羞成怒，所以，她不打算明面上承认。

“……我不知道。”穆甯说道。

温廷晔面色除了有些绯红外，很平静，说道：“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穆甯微微一顿，试图合理地解释一番。“我没骗你。他之前只是偶尔会资助一下我的学业，我不知道他原来是警察。”

温廷晔听她忽悠他，只觉脑子有些迷乱，还有些怨气，他只憋着莫名其妙的火气，不由分说地提道。

“他就是当初在奥斯汀，通知白轲来救你的人吧？他是另一个暗警？你是不是跟他也有一腿？他是警察，是正人君子，是正义使者，比我这刀口舔血出来的人渣，光明磊落侠肝义胆多了，是不是很吸引你们这些爱慕英雄的女人？他还比我多了分圆滑风流，也比我跟白轲的性格都有意思，是不是也很吸引你？”

穆甯仿佛听到什么惊天谬论，一脸错愕，道：“温廷晔，你在说什么？我跟李晋淮？！”

温廷晔只缄默不语地看着他，眼神含着一些怅惘若失。

这让穆甯愈发气恼，这简直就是拿他自己那下作的一套，来侮辱别人。秀气的眉毛微皱着，就要站起身来。

却发觉温廷晔按住她腰胯的双手不松一点，这让她没法起身，只能就那样迎上他的目光，憋着满肚子气。

而后，他好似失了智一样，质问她道：“你不是还说过他是你金主？女人不都是要陪金主睡的吗？不然他凭什么帮你？你跟他这配合的默契呀，把我耍的团团转。说，你是跟他也睡了吗？！”

穆甯听完，无语一笑，咬咬牙，索性不再解释。“对。睡了，我跟他睡了温廷晔，他挺不赖的，满意了吗？是你想听的吗？你还想听什么，我一定能说出来个东西，满足一下你变态龌蹉的心理。”

温廷晔凌厉的下颌微微一动，按耐着她腰胯的指节也更紧了些，只冷然道：“我不信。”

穆甯扯了个微笑，揶揄道：“干嘛又不信？在你眼里我不就是这样的吗？你到底还想要我说什么？”

温廷晔眸色渐深，又问道：“说实话，说跟他有没有？李晋淮，你看上他哪了？是比我强还是比我对你好？那我再卖点力？再多给你一张卡——”说到最后，神情恍惚了下，心里头也觉得说过了头，手上的力度不觉间就轻缓了些。

倏然间，穆甯推开他站起了身，忍无可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通红着眼破口大骂道：“温廷晔！你混蛋！你当别人跟你一样下流？你又当我是什么？！！”

温廷晔笑笑，低下了头，看着桌上的酒杯，自说自话道：“我混蛋。我是混蛋。”只觉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确实不是东西，打一巴掌清醒了许多。

他恢复平静后，没有抬头看她，只盯着半满的酒杯，沉声道：“阿甯，莫炀既然去自首了，我就不能辜负他做的这些。你那老情人白轲，要不是他找了人证，也轮不到需要莫炀亲自去为我顶罪。他还背着我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心里一直记着他呢。而且，他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那我，真的放不了他了。我不能对不起莫炀，不能让他白进监狱，你做好心理准备。”

穆甯凛然一惊，忙说道：“你敢杀他，我就自杀！”

温廷晔抬头凝睇着她，深眸中映照出酒吧灯光，此时，正柔和而摇曳着。

他轻声道：“没得到密码，你会自杀吗？还有，别再为了他，用你的死威胁我了，你的命是易臻皓救回来的，也是我用半条命换回来的。不要随便为了别人交出去，也不要去当成一个筹码对待，可以吗？”

穆甯眼睫颤抖了下，静静看着他。只瞧他拿起她的手，轻轻放在他胸口的位置。

穆甯感触着他心胸的跳动，一下又一下的，强劲而有力。

一会后，温廷晔目光沉沉，说道：“……而且，你每次这么说，我这里没一次不疼的。在乎一下我的感受，好吗？”

穆甯自觉无计可施，央求道：“温廷晔，你放了他。我不让他帮我了行不行？我去跟他断绝关系。”

温廷晔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姿挡住了头顶的光线，他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盈亮不再，变得异常晦暗，说道：“晚了。我给过你们机会，可是你们不要。”说完，就独自离开了奥斯汀。

看着他的背影，穆甯不敢耽搁，连忙联系上了白轲，着急忙慌地说道：“白轲！是我！你别管温廷晔的事了，他要杀你！”

白轲貌似愣愕了下，可很快，电话那头又传出他那般温沉的声音，耐心宽慰她道：“阿甯，我现在已经在国家训练营内了，有很多安防人员，很安全。下周，采访结束之前，他杀不了我。采访时，他做的那些恶事，包括我们承受的，包括那些证人曾亲眼看到的，我都会一一说出来，他的事就会被大众知道，他这个人，就会被相关部门和媒体高度重视起来，警察一定会严查他的事。阿甯，我们就快成功了。”

穆甯预感，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的，就算当众把温廷晔的事揭露出来，也只是起到舆论作用，可法律是讲实证的，白轲的方法，不一定就能给温廷晔定上罪名。

可现在能确定的是，白轲的生死存亡问题。温廷晔既然那么坚决，他就一定会杀了白轲，他不会让他自己去入狱的。他不会让他兄弟白死。

穆甯心里发凉，说道：“白轲，你别插手了！我这边有办法得到他犯事的证据，只是还需要点时间。他不会杀我，但他会杀了你的！你一定别再冒险了。听到了吗？白轲。”

白轲默了下，轻声说道：“阿甯，我听到了。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只要有希望，我就要去做。让我去做吧，阿甯。”

穆甯劝阻不下，跟白轲挂了电话后，心绪依旧难宁。

她心道：她必须要加快进度，在白轲遇害前得到保险柜密码。可是最近温廷晔一直没去动保险柜，他不去打开一次保险柜，司南那边就没办法知道密码。

可是，怎么能让他马上去动保险柜呢……

穆甯回到赌场房间，瞧着温廷晔已经睡下了。她去厨房给他煮了碗醒酒汤，唤他喝时，他只不可置信似的问了句“你做的？”就闷声不吭喝光了，却没想到喝完后，他竟又睡下了。

穆甯依旧不罢休，她势必要把他弄醒。又一言不发，两手放在他太阳穴上，给他贴心揉了揉。

温廷晔睁开了眼睛，淡淡看了她一眼，懒声道：“难得你这么殷勤，这么讨好我，有事？如果是为了白轲，就别费力气了。你越为他求情，他只会死的更惨。”

穆甯心头一震，给他揉太阳穴的手微微一顿。

只听温廷晔闭着眼，冷笑一声。

过了片刻，穆甯沉静了下来，继续给他揉着，说道：“不是因为白轲。温廷晔，还记得我那支录音笔吗？”

温廷晔静默了两秒，唇角勾起一个弧度，面色舒缓了一些，应道：“记得。有我们录音的那个？”

穆甯心想，果然，这个音频他应该没删，毕竟上次她生日，他还利用过这段音频中她叫白轲名字的部分，同跟他第一次的视频合成了起来，让她和白轲在生日会上出了大丑。

她暗恨了一下，又阴阳怪气道：“对。我想听听，突然有点怀念，那时候我是怎么骂你的。你放哪了？”

温廷晔揉了揉眉心。像是思量了一番，微微迟疑，说道：“稍等，我想一下。应该是……保险柜。时间太久，你不提我都忘记了。”

穆甯看出他记忆模糊了，或许是因为醉酒，他没有故意掩饰，他还以为她不知道他的病情。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他记忆消退，一瞬间，心情沉重了些，可想到录音笔果然是在保险柜，又提起了神。

穆甯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要求道：“拿给我，我要删除。我不想再有把柄在你手里，我要亲自删除。”

温廷晔侧头看她一眼，看着她娇惯的做派，只当她是想一出是一出，问道：“现在就要？”

穆甯说道：“嗯！”

“行。等我一下。”温廷晔起身进了暗门。

过了会，他就从暗门中走了出来，把那支录音笔递给她，却故意捏着一端不放，打趣道：“删之前不再回味一遍？怎么说也是我们回忆的一部分。”

穆甯瞥了他一眼，夺过了录音笔，一下不带考虑的，就删掉了录音，冷冷地斥责一句：“恶心。”话一说完，转身就走。

温廷晔闷哼一声，从她背后环抱住了他，同她晃悠了两下身子才站稳脚跟，瞄了眼她稍显不忿的面色，在她脸侧问道：“骂谁恶心？”

穆甯被他环扣住，却还是嘴硬道：“你！”

温廷晔笑了笑，嗔怪一声：“达到目的就摆臭脸了是吗？你真是过河拆桥。”

穆甯转过了身来，愤愤地看着他，借机揶揄他道：“对！不然我怎么会跟着李晋淮回了国，却去问华年会上找了你！我背弃了李晋淮去跟了你，我就是过河拆桥的人！”

温廷晔一怔。虽然她的这段话满含怨恼，却让他心情舒快起来。便含笑着哄她道。

“还生气呢？好吧，我错了。我当时是吃醋了阿甯，我真是吃醋了，说错话了。以后都不提他了行吗。还有，你说我是混蛋没说错。你看你也打过我了，现在还红着呢。你刚才没见到，我路过赌厅回来的路上，小弟见到我了，都几个围一块在背后笑话我，说我三天两头挨你耳光。我找个时间一定修理修理他们，没大没小。”

穆甯听他说着，终于抬头瞧了瞧他白皙的脸庞上，那泛红未消的红印，还有鼻梁上的一处指甲划痕，也忍不住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