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井逍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来人是看起来非常可靠的易清光。
原来刚才站在餐厅门口井逍发消息就是在告诉易清光她们的方位,她从温冷丘喝醉开始,就有意跟易清光发送情报。
所以才会有现在易清光跑来接他们这一幕。
对于易清光来讲,眼下是他和温冷丘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头一次见证梦姐和井逍口中发酒疯的温冷丘。
一想到这人在没人照顾的前提下喝成这个样子,易清光心中有些愠怒,但他更恼的是,好像现在温冷丘的角度,他现在没有立场管她。
他板着一张脸,上前去把温冷丘扶起来。
而原本乖乖趴着的袁元看到有陌生男人站在温冷丘身边,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立刻恢复气势冲冲的状态,想上去质问那个男人要干什么,结果就被井逍拉住了手。
井逍对袁元头一次很严肃地皱起眉头,眼神示意她不要上前。
袁元看看手里牵着的柔软触感,气焰瞬间熄灭,被井逍轻轻一拉,就跟着走了。
意识不太清晰的的温冷丘感觉到有人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还以为是井逍,站在他身旁把手主动勾上易清光的肩膀,还小声嘀咕为什么井逍一下子长这么高了。
她不听话地乱动,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易清光扶着她腰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三个人上了易清光的车,袁元还不忘问井逍:“这人谁啊?”
井逍怕她多问,在她耳边轻声说:“专车司机。”
结果没想到袁元接着很大声的复述出来:“哦,专车司机啊!”
井逍惊恐:?!!!你没事儿吧!
“她酒店地址在这!”井逍立马打开手机发给易清光地址转移话题。
易清光揉揉鼻梁:........
经过刚才的折腾,井逍报完地址之后也跟着靠在她肩膀上的袁元睡着了。
看着刚刚还嚷嚷着不舒服,转头又安静下来的温冷丘,易清光凑近她给她扯过安全带。
她的眼睫在照明灯下微动,皱着眉头靠在车窗上,她的口红已经被蹭花模糊了边界,看起来有点像激吻过后留下的痕迹。
她的呼吸有些沉重,在易清光靠近她伸手去够安全带的时候,她偏了一下头,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更近,她的气息中混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打在他脸上。
易清光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心脏略微加速,好像也被染上酒气似的,耳尖发红。
易清光想要帮她抹掉晕出嘴角的口红,伸出的手却在半空又收回。
他别过脸迅速帮他扣上安全带后坐回原位,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根据路程,易清光把井逍和袁元先送回了井逍家,车停在单元楼下。
井逍关车门前跟易清光说:“把她送回去记得发给我发个消息,别告诉她我做了你的卧底这件事。”
易清光点点头,说:“你们小心点。”
袁元此刻突然又挣扎起来,表示她不放心还想上车跟着,井逍的耐心在刚才就被这群酒鬼消耗完毕,她无语地看着站都站不稳的袁元说:“很安全!比现在的你安全多了!”
袁元这才作罢。乖乖跟着井逍进了单元门等到快要上楼。她才反应过来,问:“这是哪儿?”
井逍直接无语道:“这我家啊,你装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在这儿睡了。”
……
车子上只剩易清光和温冷丘两个人,易清光一路上开得很慢。
窗外景象缓缓倒退,四周安静。
易清光时不时瞥向坐在副驾驶的温冷丘,眼神幽深而复杂。
此时的他怕她醒过来,又怕她不醒过来。
出于一种易清光还未想通的心理,他放慢了速度,原本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易清光硬是开了四十分钟才抵达。
停好车之后,他把头上的棒球帽戴在了温冷丘头上,给她和自己戴好口罩才下车。
在电梯里,温冷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看到了易清光戴着口罩的脸。
他只露出一双眉眼,大半张脸被口罩遮挡住,浓黑的眉宇微蹩,一双明眸敛着。
温冷丘觉得那双眼睛又迷人又熟悉,让她想起来她还喜欢的那个人,但此刻她头脑昏昏沉沉的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她突然在心里生起警惕,又立刻睁开眼睛,害怕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把陌生人当成是他就跟着人走了。迟来的警惕心报道,她开始在他怀里挣扎。
“怎么了?”易清光看她不老实地乱扭,眉毛皱的更深。
“你谁啊?放开我。”温冷丘冲他吼,模样活像一只暴怒的小狮子。
“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易清光无奈,把口罩摘下一边,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温冷丘又抬起头盯着他仔细看,看着看着,又入了迷。这才发现真的是他,那看来自己真的是喝多了出现幻觉,她说:“易清光……真好看……你和他长得真的好像。”说着,自己也眉头一蹩,眼角又泛起了泪花。
喝醉酒后,人的情绪就是这么脆弱。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哽咽,易清光无奈,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她,只觉得这个时候的她,傻乎乎的很可爱。
他对她还是生不起气来,忍不住放轻声音跟她说:“回房间吧,好吗?”
见她抹着眼泪乖乖点头,他从她包里拿出房卡,刷开了房门。
刚进门,易清光把房卡插入卡槽,看着她快从自己臂弯中滑落,揽着她腰的手一用力,把人又提起来。
温冷丘感觉到他使劲的手臂,借着力直起身子,转过身去,又像上次一样把易清光挡在门前,但这次,她没有给他留出任何缝隙,而是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她抓着扶着她腰的手臂,他的肌肉因为用力发硬。易清光垂眼看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雨夜的她。
他心头微动,克制着自己的动作。
虽然喝醉,但温冷丘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上下翻滚的喉结,她顺势主动搂上易清光的脖颈,易清光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和唇角,觉得那其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妩媚与旖旎,他心中情绪早已汹涌。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可是我没办法,易清光,为什么我说分手你就答应......”现在的她完全卸下伪装,毫无防备。酒后的人总容易说出真心话。
她一双眼睛水汪汪地,脸颊透着娇憨的粉,表情委屈地像是淋雨的小狗。
“算了,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下一秒,温冷丘直接把脸埋进他的胸前,抱着他又哭了起来。
“我好难过啊,易清光,我真的好难过啊.......”她哭的厉害,只断断续续的重复同一句。
“能不能让我忘记你一会儿,就一会儿.......”
易清光的手抚上她的腰背,又揉揉她的后脑勺,用脸颊蹭蹭她温热的耳朵,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不行。”
可怎么都觉得,这句听起来极其温柔的拒绝是带着强硬的。
他好久都没见到她,早就有说不出的想念,怀里的人抱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的体温和味道都近在咫尺,让易清光贪恋。他手臂忍不住越收越紧,好像想要永远抱着她不撒手一样。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允许他现在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他们之间不再有离别。
过了不知道多久,温冷丘才渐渐平静下来,没了声响。
易清光低头看她,摘掉她头顶的棒球帽,发现她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水,盈盈地发着亮。
她垂着眼睛,睡着了。
易清光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想把她放在床上,结果被躺在床上的温冷丘伸手抓住了衣角。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委屈的梦,就连睡觉也紧皱着眉头,她不知道说着什么梦话,接着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掉落,在床单上浸湿一片。
易清光也跟着皱起眉头,他伸手为她轻轻擦去眼泪,温冷丘这才松开了抓着带子的手,紧紧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他的手大而有力,是很温暖和有安全感的。
易清光这才听清楚她说的是:“你回来了,爸.......”
随后她眼泪更加汹涌,身体不自觉地蜷缩着更朝向他。
看她如此没有安全感的模样,易清光躺下,把她揽入怀里,像以往每一次她做噩梦时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直至她的梦恢复平静。
但今晚,她似乎做了一个很让人伤心的梦。
他离开时,天竟已蒙蒙亮,天际线染上浓郁的红。
她的梦不知什么时候结束,清晨已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进房间,空气中漂浮着干燥细小的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无处遁逃。
温冷丘被太阳照到眼睛,蹩蹩眉头翻了个身。
她被逐渐强烈的头疼强制唤醒,心尖还残留着丝丝的抽痛,温冷丘知道那是因为昨晚做的梦。
她梦到了过世七年的父亲,在他忌日前两天。
昨晚他出现在她的梦中,笑脸盈盈地问女儿最近过得怎么样,一如他还活着时那样。
他陪她在梦里好久,温冷丘欣喜若狂,梦里的她只是觉得远游的父亲终于回来,仿佛这只是一种从未失去过的久别重逢。
从梦的开始,她打开家门看到的是父亲那张脸时,眼泪就忍不住流出,她喜极而泣,如同重获至宝,但又比那欣喜得多。
她虽面对死亡有着和他人不同的观念,但实际这些年父亲离开带给她的伤痛一直都在,她只是从不敢去想,也不敢主动提及,只当作父亲好像去了远方,但仍然健康。
梦的结尾她看着父亲离开,父亲一直回头看她让她回家去,始终对着女儿笑。他骑着他以往最爱的那辆自行车,在路上缓慢前行。
那条路是老家最宽的石板路,路的尽头蜿蜒至坡上,如同缥缈如烟的命运看不到尽头。
父亲跟温冷丘说,:“我好好的,只是换了份工作。”
温冷丘朝着他远去的背影追去,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
终于她停下来,再也忍不住浓烈的思念似的,放肆地哭出声来。
因为那一刻,梦里的她突然意识到,父亲是真的去世了,她永远与自己的父亲分开了。
他走了,就好像再也不会回来。
温冷丘只记得自己心痛万分,好像被几十把刀子同时扎进心中一样,悲伤和疼痛不断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如此真实的淹没在悲痛之海中,她哭得快要喘不过气,她痛苦得几近窒息。
但以往对她万分宠爱的父亲,只是看着她,对她笑,骑着车子越走越远,远到温冷丘都快要看不清........
她还是哭,站在原地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身上痛到好像全部骨头碎裂,只剩下绝望,好像只要一想到父亲的离开,全世界就只剩下黑暗。
她至今都无法面对的现实,却在梦里给了她无以复加的悲恸。
人们常说父母好比孩子的一双翅膀,而面对失去的那一方,好似从孩子身上生生折断一边的羽翼,那惨烈的骨架便混着血肉随缥缈的羽毛断裂消散,只剩下一个永不会痊愈的可怖孔洞,洞的深处连接心脏,每每伤处被触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楚便会倾泻而出,将孩子淹没……
而这种情况,永不会停止,永远会在某个节点爆发着。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抱住了她,那个怀抱很熟悉,是温暖而又极富安全感的。
她在那个怀抱中肆意发泄着情绪,她把心中无法表达的悲痛全部化成愤怒与不甘,她对着这个拥抱拳打脚踢却始终感觉到被这个怀抱保护着。就好像时隔二十几年又重新回到母亲的子宫之中,她慢慢重新感觉到被包围着的爱意,和柔软的温暖触感。她终于开始疲惫,然后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重陷于平静。
这个梦出现的时间节点很奇妙,但温冷丘不敢产生任何关于现实的联想,她觉得心脏闷得不行,温冷丘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她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早上十点,床头的电话响起,是前台问是否准时退房。
温冷丘迷迷瞪瞪地说是,结果前台的下一段话却让她的脑壳如被车碾过一般疼痛起来:
“温小姐,请问昨天深夜离开的那位男士是与您同行的人吗?我们这边同楼的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