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堂

繁体版 简体版
君子堂 > 沦陷沙丘 > 第63章 番外 再遇

第63章 番外 再遇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死亡的意义是什么?

或者说,死亡本身是什么?

易清光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生被人认作吉祥喜庆,死亡却是与不吉悲痛挂钩的?

明明生与死都是人生的必经,人们只表现出他们对于生的向往和祝福,对于如何面对死亡却闭口不谈。

这种缄默似乎成为常态,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也很少有人提出异议。

可死亡一直藏在不被提起的另一面,与所有有生命的个体都如影随形,与未可知的命运交织。

2000年,八岁的易清光是第一次直面死亡。

外婆是自杀,水果刀划破她手腕的皮肤,血从床上流到地板上,到处都是醒目刺眼的暗红色。

易清光从学校回去,只觉得房间遍布着可怕的寂静,一股无形的压力在他呼叫外婆多次无果后抑住他的脖颈,带给他令人窒息的不安。

他冲进外婆房间时,皮鞋陷进血水,他看见药片撒了一地,有的混在血液里,染上深不见底的红。

窗外剧烈的风刮得秋千吱呀呀的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房间里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冰冷的感觉从地板迅速蔓延到他的小腿。

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他被恐惧挟持着不敢上前去,却在心里暗暗想,如果要流这么多血,那么外婆该有多疼?

那么多血,那么多维持她生命的药片,那个她告诉易清光是庇护所的家。

她统统都不要了。

真切的死亡就发生在易清光面前,可无人教过他要如何应对。

以至于过去和已故者有关的种种,在往后的日子里都会成为幸存者的心病。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生命的可贵,以及死亡的可怖。

直到——

终于有人在他寻找答案的过程中给出了不一样的角度。

“‘生活就是一种艰难的尝试。它是一场终日面对新挑战的战争。它所有欢乐的时刻全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插曲,并且你将为它付出痛苦的代价。’”

书页翻开的那页上明黄色的荧光笔划过这句。

这是温冷丘最近在看的书,她临时离开,书页开着,被易清光看到。

后来他们聊起这本书,温冷丘说:“如果说死亡是一种结束,那么也意味着在这个生命中发生的苦难也跟着消失了。人生向来艰难,苦大于甜,不是吗?”

他没说话,接过她递过来的另外一本蓝色封面的绘本,叫《Granddad’s Island》。

“这是一本很好的死亡教育入门书。”温冷丘解释道,“我以前所见过的安乐死对象的家属里,有不少人和你一样。”温冷丘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夹在手里。

“我不想劝你任何,只是死亡这种事,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温冷丘把烟盒转向他,他没拒绝,接过一根,听温冷丘继续说:“很多人都觉得死亡是应该忌讳的,是可怕的。他们总觉得人总归是活着的好,有人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好像只要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他们就能为此付出所有。”她停顿一下,吁出一口长长的烟,接着说:“但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他们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死亡对他们反而是一种解脱。生活带给所有人的应该都是一样的,人生来就要经历苦难,但人却能因为苦难分成两类,一类忍受苦难负重前行,一类中途弃权放弃抵抗,这分不出对错好坏来。生命的来源无法选择,但结束是有可能决定的。”话讲完,烟快要燃尽。

她碾灭了烟,眼神看向远方,说话的样子沉稳得像是一个哲学家。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易清光在一段漫长的沉默后问她。

“我只觉得人生艰难,人不论生死都是孤独的,自己决定就好。”温冷丘轻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把他手里还未点燃那根拿回来,对他一笑:“你不太适合这个。”随后就把烟放进嘴里,再次点燃。

“但死亡终究是痛苦的,不是吗?我是说,放弃生命,难道不是一件残忍的事?”他看着她把烟放进嘴里的动作,脸色说不上来的茫然又沮丧。

“那你觉得活着不痛苦吗?还是你认为不主动放弃生命,生命就不会消散?总会结束的,只不过时间问题。更何况,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生命的意义只关乎他们个人的想法。”温冷丘反问过后又说。

“死亡恰巧证明了生命出现过。这个观点也是我看的书中提到的,很有意义不是吗?”书中所提的生与死爱与恨,现实总能得到体现。

此刻的她循循善诱,却不像个老师,她从不爱对别人说教。

她只是在叙述自我之感,自我之所思。

易清光又沉默,蹩着眉像是在思考。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人的视角都很多种,有很多你未曾考虑过的苦难正在发生在别人身上?当然,你也会有属于你的痛苦,痛苦固然是不可攀比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谁更痛苦,只有未到达的同理心或是未被知晓的痛苦。”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沉浸在要失去亲人的痛苦中,但如果你站在你母亲的角度想,说不定会轻松一些。死亡是严肃的,但或许它不应该是单调的黑色,他可以是很多种颜色。因为生只有一种,死亡却有无数种。有人苦痛加身,所承受的压力早已超过生命的重量,所以他们渴望死亡,这属于人之常情。就像对于你的母亲来说,这可能会是一个更加轻松的选择。有时候,向往死亡就是在向往自由。”她的话听起来富有禅意,并不难理解,所以易清光一面听着,一面被她带到了她所理解的层面去。

他双手交握,满脸写着沉重,思虑良久,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喑哑:“谢谢。”

“什么?”她看向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通透淡然,是很奇妙的一种气质。

“从来没人跟我聊过这些。”他看着她抽烟时慵懒迷离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突然静了下来,他说。

他不是不能理解,但只是强烈的即将要到来的悲伤在他面前,挡住了他平日一贯有的理智和思考。而她的这段话,就好像雾霭被丁达尔效应打破,带来了些许亮光。

“没什么,我只是赶上了这个契机。”对话的最终,她起身甩着利落的马尾离开,留易清光一个人坐在原地独自坐了很久。

这段记忆是易清光坐在飞机上想起来的,邻座的小朋友上飞机时恰巧怀里抱着几本绘本,而易清光帮他捡起掉落的绘本时,同样看到了那本《爷爷的天堂岛》。

在母亲去世后的一个月,易清光带着行李又坐上了飞荷兰的航班。

原因是,他上次回国前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栋房子的线索,但一直都联系不到房主的信息,就暂且搁置。直到后来母亲去世,他和父亲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国,这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此后他一直留意着房子的消息,直到前两天惊讶地发现民宿租赁软件上出现了这栋房子的出租信息。

他才火速订下,办了手续决定重回阿姆斯特丹。

即便他订下了民宿,却只在房东还在的那天去看过房子,那天以后,他就又住回了陪伴母亲时所住的酒店。

就在那天,易清光发现这栋房子已经找不出任何他生活过的迹象,装修和家具全都被替换成了新的,就连后院地上的砖板也都铺设了新的。

记忆里很大秋千也消失不见。

后院里种满了花草,充满了清新的蓝粉紫色,花朵簇成一团团,开得正旺,绿色在此时成为了最佳铺垫,衬得花朵更有生机,布满了整个矮墙。

风一吹过,整个后院都随风舞动起来似的,带过阵阵花香。

房子现在的主人Ines是个随性健谈又富有浪漫主义的人。

她从法国回来后和易清光第一次正式见面,他们那天意外地聊了很久。

易清光问她,如何像她一样保持对生活的热爱不减。

她只是对着易清光笑了笑,轻抿了一口红茶娓娓道来:“我热爱花朵,所以我开了一家花店,每天都和这些植物相伴。我喜欢自由但也追求浪漫,所以也曾火速的坠入一段关系之中又马上离开,只为了不陷入更多更深的麻烦。生活向来都是不易的,但我既然已经过上了我想要的生活,经历了我想经历的事,并且永远都对未来抱有幻想,那么我就不想把时间放在抱怨和不快上。”

她身上带有的好似女巫的神秘感,让人总觉得她可以包容许多事情。

被她这种气质所感染,所以易清光放下了以往的顾虑,自然而然地就提出了想要购房的意愿。

Ines充满耐心地听完了易清光之前在房子之中发生的事,倒是没有多惊讶,她略加思考,说:“我需要考虑一下。不过你的这个请求确实很是时候。既然现在变成了故事交换时间,那接下来到我的部分。说实话,我母亲近几年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她一个人在法国独居,现在因为新冠的情况我非常担心她,并且我的花店也因为疫情而受到很大的影响。这一切都需要考虑到现实因素,我的意思是,我的确需要一些资金支持。”

后来,易清光偶然见到了Ines的儿子,他对易清光的态度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不太友好。

他是个张扬又肆意的年轻人。

易清光只是这么认为。

直到他们签过合同之后的某天,他才终于改变了他的想法。

酒店因为政策原因而停止营业,易清光只好提前把行李搬进了那栋房子,但因为要留给Ines一些搬家的时间,并且他出于还未治愈的心理创伤原因,他没有立刻搬进去。

他出门看了中介给他推荐的几个房子,却都没什么结果。

原本荷兰的房源就非常紧张,在疫情的加持下房源更是供不应求。

出于易清光的私心,他目标的街区距离之前给温冷丘送东西去过的公寓很近。

但他还是在附近迷了路,手机临时的当地电话卡在此时也失去了信号。

易清光只是顺着街道走,正当他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时,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叫他。

“好久不见,Ervyn先生!”易清光顺着声音看过去,是Jorg,旁边站的那个看起来好像是他的恋人。

“好久不见。”出于礼貌,易清光回道。

“你和我妈的合同已经签订了,我说的对吗?”Jorg语气看似是在确认,实则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他来找他只是因为这是Ines临走之前留给他的任务。

Ines在签约后,突然接到法国那边的消息,直接回法国了。临走之前她交代儿子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让他去找易清光要一份身份证明的备份,以便于到时候交付尾款。

“是的。”易清光应下,没有多余的表情在脸上。

Jorg对于卖房这件事一直都是不情愿的,所以他针对易清光的情绪在两人的合同生效之后更为明显。

他这天从易清光出门就一直跟踪着他,看他这天的动线如何。

对于Jorg来说,他做事从不需要理由,只跟着自己的想法来。

所以他现在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恶趣味,才选择这么做。他跃下机车,和男朋友一起走到易清光面前。

“我妈说需要你的身份证件。”Jorg开门见山地说,语气有些焦躁,好像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

“怎么?”易清光眼神中透出警惕,他对Jorg的态度感到不满。

“房屋尾款没有结清之前我们要备份你的身份信息。”Jorg说。

“这件事我可以跟你母亲商量.....”出于对Jorg本来的戒心,易清光不想和他纠缠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Jorg不耐烦地又说一句:“快点!”

见易清光没有反应,他直接上手去抢:“把包给我!”

接着,他的背包就被两人中的不知哪一个拽走,“稍后还你,这个你留着。”Jorg拿出背包里的笔和纸,飞速的写下一串数字,扔给易清光。

就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Jorg把他的钱包和手机也一起拿走,上车时他脸上还挂着得逞的笑意。

这么一个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人,如果陷入窘境会是什么反应呢,Jorg恶作剧似的这么想。

易清光站在原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一如往常地面色平淡。

但他却已经在心里做起了心理建设和情绪管理。

他在此时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教养和礼貌会成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