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了?”林霏开摸着耳饰轻声问。
“对啊,可算是把他们支走了。”翻译器里传来季清芷无奈的叹气声。
骨传导让声音直接入脑似的,清晰又贴近。
林霏开闻言轻笑一声,“你不该感到庆幸吗?在这来还是个大小姐,有专人伺候。”
“诶,这福气我可要不起。”对面季清芷陡然提高音量,“那什么劳什子统领我可不想当,这么好的差事怎么就落我头上了啊。”
顿了顿,季清芷又道:“你身体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好多了。”林霏开靠在床头,一手轻抚耳垂回道。
“倒是你,”她又道:“邦主说你吐了,怎么回事?”
“邦主?”季清芷一阵乐,“他知道你给他起这名吗?”
笑了会儿季清芷才挥了下手道:“嗐,别提了。”
想到林霏开不在面前看不见手势,又啧一声道:“刚醒就给我喂那恶心的药,差点没给我直接喝成烈士。”
耳边传来一声漏出来的气声,季清芷无端觉得耳朵有些发痒,不由自主地偏头用肩膀磨蹭了下。
“话说回来,”想到正事季清芷又皱眉道:“你知道孙静和林德兴在哪吗?我在团队通话里问了一句他俩都没回话。给我看病的药师也不是孙静啊。”
“林德兴现在大概还在你宫门外守着不方便说话吧,”林霏开侧身靠着床头,看着窗外月亮道:“还是他带我进来的,不过有些人装睡没看见罢了。”
季清芷脸一热。
“阿嚏!”此时站在外面恪守侍卫职责的林德兴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没事吧?”身旁另一个侍卫问道:“听说最近城外生病的人特别多。”
“没事。”林德兴揉揉鼻子,重新站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战,”侍卫愤恨道:“卡拉克穆尔那群家伙自己惹怒了伊察姆纳神明却来掠夺我们的资源,等王上同意派兵出征我一定要将他们的身体献祭。”
“快了吧。”林德兴想起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话。
“孙静没看见。”这边林霏开想了想,“不过从现在的结果来看,每个人醒来的时间点不一样。”
“也是。”
季清芷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嘿嘿直笑:“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可爱,小小一只。”
“那你看过自己吗?”
“什么?”
“一般情况下来讲,人的身体构造遵循客观规律,”林霏开说,“从你的臂展来看。”
林霏开莞尔道:“小小一只。”
“靠!”对面传来一声不满,看样子是季大小姐总算下床正视自己了。
“我现在长什么样?不丑吧?”季清芷慌忙摸自己脸,想找个镜子,又想起这个时代没有清晰的镜子。
“不丑吧。”林霏开回忆了片刻,大概因为季清芷本来很白,所以现在也只变成了小麦色。
深邃的眼睛和更高挺的鼻梁,比现实社会少了一丝柔美,多了一丝英气。
闻言季清芷松了口气,接着倔强道:“那资料上说了,祭祀时穿的鞋子都比较高,说不定有二十厘米呢?”
“二十厘米?”林霏开有些好笑,“你是想崴个脚人家以为你小腿骨折吗?”
季清芷:......
“反正不会比你矮。”季清芷咕哝道。
“你本来也没比我高。”
“睡了吧。”静了会儿,林霏开摸了下额头汗珠道:“明天还有的忙活。”
“好。”季清芷还想再聊,但听到对面虚弱的声音又迅速放下这个想法,“晚安,难受的话就吃点止痛药。”
“好,晚安。”
翻译器一调回来,林霏开浑身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颗止疼药干咽下去。
刚穿越来还没适应身体就被拖出去走一大圈,就算是铁做的也扛不住。
战士统领......
林霏开皱眉想着,最终还是扛不住昏睡过去。
孙静是被一阵吆喝声吵醒的。
睁开眼,是一个昏黄而简陋的屋子。
孙静往四周看了看,发现不是点了灯,而是这个屋子由各种植物搭建而成,并没有什么遮光性,阳光照射在屋顶晕进来的光被反射成了黄色。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张吊床上。
翻下床,孙静将翻译器调到团队模式,试探道:“有人吗?”
“你总算醒了。”对面传来林德兴压低的声音。
“啊,跟睡了一觉似的,”孙静原地活动了一下,并没有感觉特别不舒服,问道:“队长她们呢?现在什么情况?”
“季队现在是首领女儿,马上要被选为打仗统领,林队是祭司,但好像不是官最大的,我是侍卫,现在刚换班借口上厕所。”林德兴探头瞄着厕所门口小声道。
“统领?”孙静有些茫然,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事。
“对,我先不跟你多说了,你尽快找到方法混进来,队长她们多半晚上才有时间,今天晚上还有雨神的祭祀。”林德兴听见门口其他同事的催促。
“好,我尽快跟你们汇合。”
说完孙静将翻译器调回,看了看门口一个简陋木桌上放的树皮书,书上还写了一些简单的预防疾病的措施。
简单看了一眼,孙静整理好身上粗糙的麻布衣裳,走出茅草屋。
有什么办法可以混进去呢?孙静正低头思索着,就听到一个小孩的喊叫:“药疯子出来啦!”
周围人听到这话纷纷退避三舍,孙静身边立即空出一大片空位。
孙静:?
“药师昨日去王上寝宫,现下还没回来,你不用去了。”一个拿着锄头的赤脚中年人看她这样忍不住道。
“你以身试药虽然疯狂,但于用药方面是天才,为何执着与我一同治病?”人群外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周围人让出一条通道,纷纷招呼道:“药师。”
“都散了吧。”药师说。
孙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
老人约莫六十多岁,一身棕色麻衣,脸上抹有绿色的横纹,浑身一股中草药味,还有些呛。
孙静揉揉鼻子,感觉这味道有些像辣椒,闻起来还属于魔鬼椒那一级别的。
药师还待说什么就听见旁边自己屋子外传来一阵惊呼,顿时也顾不上她,转身朝屋里走去。
孙静原地思索了片刻,快步跟上。
屋子门口原本围了一大圈人,在看清病人样子后人群又迅速往后撤退,纷纷捂住口鼻,一副嫌弃的样子。
趁这间隙,孙静见缝插针钻进去,这才看清门口躺着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身上还佩戴有贝壳制成的饰品,如果忽略他此刻潮红的脸和身上传来的恶臭味,也算得上成功人士。
男人身旁的妇女焦急的蹲在地上,拉着药师的衣摆问:“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药师没回话,皱眉将已经意识模糊的男人的衣服拉开,周围人群看清后顿时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孙静眉头也瞬间皱起。
只见这人腰间被裹了厚厚一层棉布,血迹和组织液混合着渗透了部分棉布,伤口化脓时产生的恶臭味就从这散发出来。
人群中已经有人耐不住干呕起来,瞬间蜂拥而散,只留几个胆大的人还在几米外探头看着。
“这伤是何时产生的?”药师将棉布轻轻揭开问。
棉布许久未换,与伤口已经有部分粘连,取下时男人疼得浑身发抖,嘴里含糊不清的在说些什么。
妇女用手揩眼角,抽泣道:“我也不知,我们本居住在城邦外围,做点可可豆的小生意。几人前他去送货交易,回来时面色苍白,还一直捂腰,我问发生了什么,他只将卡拉克穆尔那群人骂了一番,说他们无耻,想白拿我们的东西,幸得托希尔神明保佑才得以平安归来,这几日他脸色越来越差,直到今日才耐不住让我陪他来看病,谁知刚到就晕倒了。”
说到这,妇女又是一阵抽泣。
“先将他抬进去。”药师往周围看了看,所有人都一脸畏惧的样子,不敢上前帮忙。
“我来吧。”孙静说,“我略懂医术,至少不会帮倒忙。”
药师迟疑着。
“我知若不拜师,不可在其余药师面前展露自己的治疗方法,可此人已危在旦夕,若不及时治疗,恐难以存活。”孙静看着药师正色道。
最终还是孙静帮忙将人抬进去,进屋后药师吩咐道:“你且去取一碗水,我即刻对他进行治疗。”
取完水,孙静将碗放在病床旁的木桌上,侧头看见药师正在拿草药,便悄悄将手搭在男人脉搏上。
男人浑身发烫呼吸急促,脉搏却又快又弱。
这症状,倒有些像败血症啊...孙静将掀衣服的手收回想。
“我们的生命都由伊察姆纳创造,神明想取走的灵魂谁也无法阻拦,所以,请真诚的祷告吧。”
药师拿着一把没完全点燃,正冒着浓烟的草药回来,站在病床前,将草药从头到脚的沿着男人身体绕圈,口中念念有词:“伟大的伊察姆纳啊,请宽恕我们的罪恶......”
孙静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
都快呼吸不上了还要受这折磨,她心里为这人默哀了几秒。
眼见被“治疗”后,男人依旧没醒来,甚至连一开始还能发出的呢喃声都没了,药师双手朝天对妇女道:“神灵的宽恕已经失效,我也无能为力。”
孙静深吸一口气,身为现代无神论者医生,听到这话实在需要一些时间冷静冷静。
妇女顿时趴在床边哭了出来,问:“真的无法了吗?”
药师还没开口,孙静忍不住道:“还有法。”
看见两人看过来的目光,孙静硬着头皮跪下来望着天空道:“前日伊克斯切尔托梦于我,命我为使者,所以我来找你合作,助城邦脱离苦海。”
孙静简直欲哭无泪,作为军区人员,从小恪守唯物主义思想,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谁知道有一天居然干这种事。
看着两人迟疑的目光,孙静深吸一口气,索性直接站起来,用季清芷培训时教她的方法,抬起头蔑视着他们,用此刻能说出的最无波澜的语气道:“神之喻言,尔等岂可不从。”
闻言妇女吓得直接跪下,嘴里喃喃自语,药师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跪下。
孙静心里暗道罪过,得亏玛雅人信奉神灵,也没人敢拿神的事情开玩笑,不然这事还真不好处理。
面上倒不显山露水,强自镇定道:“他的血液已被感染,草药无法治愈,按我说的做,神灵方可宽恕他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