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开将占卜物品装进腰间口袋，戴上白色头带，转身半低头叫了一声：“姑姑，准备好了。”
“等等。”大祭司看着林霏开，从腰间挎包里拿出一条挂满珠子的项链，“这是开邦祭司传下来的人骨项链。”
大祭司将项链戴在林霏开脖子上，“每个祭司死后都会将头骨雕刻挂在这上面，至今已有三十三位。”
大祭司呵呵笑道：“当然以后也包括我的。”
林霏开感受着脖子后方温凉光滑的触感，看着垂落在锁骨下方的项链。
项链上串连的珠子被涂成蓝色，骨珠中央由骸骨本身的白色和红色染料画成眼珠的样子。
最下面的坠饰是缩小版的骷髅头，黑色玉石镶嵌在眼窝里，火光照耀下透着一丝冰冷的光芒。
从上往下看，仿佛被几十只怨愤的眼睛盯着，饶是林霏开惯常冷静自持，也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只是......她低头皱眉看着项链，圈数已满，并没有多余的空隙放骨珠了。
“身为伊察姆纳的子民，我们应该尊重长纪历法。”大祭司看着面前的人幽幽道：“历法不可违背，哪怕是我们的王，你可明白？”
“明白，姑姑。”林霏开半跪下身行礼道。
“明日对托希尔的献祭之后，我要去神圣之地占卜，王上若还有吩咐，就交给你了。”说完大祭司收回目光，抬步往门外走。
一出宫殿门，走进一条漆黑狭窄的小道，热浪扑面而来。
不对。
林霏开皱眉打量四周，空气湿度太低了，比模拟室还要低不少，根本不像是在雨林里。
一阵低沉的鼓声和吟唱声从上方传来，林霏开余光瞄见身旁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影。
黑影太过庞大，遮挡了所有亮光，自上而下俯瞰着下方的人，在微弱的月光照射下宛如深渊。
一时间林霏开甚至分不清面前是高耸的建筑还是吞噬万物的黑洞，本能的想撤步远离。
等出了小道，银河横亘天际，漫天星河闪耀，是现代光污染下看不到的震撼。月色暗沉，停留在星空面前，微微泛着红。
黑影在顶部的火光和星空照射下显现出模糊的轮廓，看起来得有六七十米高。
林霏开眯了眯眼，看见了斜向上的阶梯。
四号金字塔...她心里默默记着。
塔尖直指月亮，从下方看就像是金字塔顶着月亮似的。
塔上方神庙前坐着一群人，距离太远，林霏开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从鲜艳的衣服和舞动的动作推断出应该是在祈祷什么。
有人围着火堆摇头晃脑的跃动，时不时跪下，双手伸向夜空，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还有几人在旁击鼓低吟，两者汇成一串古怪的调子，悠悠回荡。
远处丛林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声，在周围漆黑的丛林里说不出的诡异。
金字塔底部站着两个守在火把边的卫士，看见两人出来，将手放在胸前弯腰行礼道：“大祭司大人，祭司大人。”
大祭司头也没回，木制凉鞋在石板铺就的小道上磕出“咚咚”的声响。
火把只能照亮部分区域，金字塔的石阶平整又密，四周是排列整齐的棕榈树和高耸的树荫。
上方神庙不高却宽广，庙顶刻了两条紧紧纠缠的条形物品。
距离太远，林霏开只能看清条形物上在火光映照下分外鲜艳似血的双眼。
四只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睥睨着下方，林霏开走了十多步回头看，依旧觉得那些眼睛在凝视自己离开的背影，从低处往上看，威严又神圣。
穿过金字塔前石灰岩铺的路，周围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人家，也是由石头建造的屋子。
占地宽广还传出家禽的声音。黑暗之下看不清上面的雕刻，只依稀看出石墙上缠绕的藤蔓。
屋前的部分庄稼呈现缺水的异常枯黄状。
再往前走来到了一处U字型环绕的场所，门口有几个侍卫拿着骨刀巡逻。
这处宫殿明显比刚刚看到的所有屋子都繁华，由几个石屋构成，具都非常宽大，与神庙相比也不遑多让。
中央一个火堆，还有专人在旁添柴。
其中最宽大的屋子顶部雕刻有一些雕塑，狰狞的认不出具体是什么。
浮雕下面是壁画，除了祭祀场景和满身金光的人拿拐杖指天空的图画外，还有金星运动轨迹。
林霏开定睛看了看，确定这条轨迹就是金星运动的路线，甚至下面还有好几副其他行星运动的简化图，这让她再次为玛雅人对天文历法的了解程度感到敬佩。
“大祭司大人，祭祀大人。”
殿前侍卫行礼道：“王上已等候多时，请允许我带你们进去。”
行完礼，侍卫抬头与正好转过来的林霏开目光对上。
林霏开眼皮一跳，面前这人虽然黑了不少，面貌也变了不少，但还是能看出是林德兴。
对面林德兴显然也很吃惊，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忙弯腰躬身带领两人进去。
看样子这次观测仪对人物的定位并没有太大偏差，那这个时间点自己被叫到这，难不成是季清芷那家伙......
想到这林霏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也没什么预兆，只觉得突然一阵头晕，就倒过去了。”
果然。林霏开看着面前床上一手扶额，还有专人伺候的季清芷。
“小姐，那你是否有梦见什么？”
“梦？那倒没有。”
非要说那也是在晕倒前看见一个大美女。季清芷心里暗道。
她本来以为林霏开就是大祭司，在侍卫进来通报时还专门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身娇体弱，行动不能自理的形象。
躺在床上秀眉微蹙，嘴里还发出模糊不清的呢喃。
等感觉有人将手放在自己额头，季清芷才缓缓睁开眼。
结果睁开眼就是一个贴的极近，树皮一样又黑又皱的脸，灰暗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动也不动。
吓的季清芷一时间声都喊不出来，瞬间屏气凝神以为自己去到错位时空了。
等大祭司后撤，屋子原样显露出来，看到林霏开那张忍俊不禁的脸，季清芷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可她醒来就吐了，药师也看不出原因。”王后看季清芷不语，焦急补充道。
那是因为太难喝了.....季清芷心里腹诽道。
“吐了？”
“对，且将御用的碗打碎了，”王上抬手招呼侍女将碗的碎片拿上来，“此物为我获伊察姆纳施舍神力那天所铸，还请大祭司帮忙占卜一下吉凶。”
看着面前的碎碗，大祭司面色阴沉，对身后的林霏开道：“骨掷。”
林霏开弯腰双手递上。
大祭司将骨掷捧在手心，跪坐在地，口中念诵祷词。
祷词音快而模糊，翻译器无法翻译，季清芷听在耳中只觉得一片嗡嗡，电报似的。
她暗暗观察周围的人，看大家都不像听懂的样子才松口气。
季清芷看向林霏开，想眼神交流一下各自情况，却见林霏开聚精会神的看着大祭司的举动，嘴唇还跟着上下翕动。
厉害啊。季清芷心里叹道。
长时间待在一起她都快忘了为什么自己是行动部而林霏开身手那么好却是研究部的了。
“嘛呢唵嘛呢內叭咪吽吶……”
大祭司念完最后一句抬头，将举过头顶的手沉下来往前一抛。
看着面前错开却有规律的美洲虎骨头，大祭司面色古怪，不发一言。
王上忍不住问：“可有结果？”
骨头交错排开，一边指向季清芷，一边指向林霏开，分毫不差。
季清芷本能的感觉不妙。
“王上，明日请将托希尔的祭祀改为查可。”
“可是...”王上皱眉反问道：“我族民众受伊察姆纳庇护已久，如今卡拉克穆尔人想掠夺我邦资源，神明愤怒，数月不雨，我们是否应该打退掠夺者以获得神明信赖？”
“半个月后是金星升起的日子，”大祭司指着季清芷，“托希尔指示届时是战争发起的最佳时期，而你，就是这次战争的统帅。”
说着大祭司对季清芷跪下身来匍匐道：“得托希尔神灵之力保佑，我族定当在金星合月之日打败抵抗者。”
屋里众人随之全都跪下身，连王上王后也不列外，纷纷以头贴地道：“恭迎战神莅临。”
季清芷看着这一幕傻眼了，眼角抽搐差点没控制住面部表情。
自己也就是被这恶心的药逼吐了，怎么还跟什么战神扯上关系了。
没等她开口说话，大祭司就站起来道：“一个月后，我将会为您加冕以得神灵庇佑。”
说完大祭司将骨头捡起递给林霏开，自己则拿起碗上碎片瞧着，眉头依旧蹙起，“王上，此物我就先拿走了。”
“大祭司请便。”
离开前，林霏开侧头朝季清芷指了下耳饰。
“OK”季清芷也偷偷比手势回道。
到了祭司殿，大祭司坐在椅子上端详着刚刚拿出来的碎片对林霏开道：”明日你随我去个地方，人骨链传与你就意味着你可以独当一面了，只有最后一个神圣之地你还未曾踏足。“
“是，姑姑。”
“休息罢。”
林霏开拱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