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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却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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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择慢慢往楼下晃去,不知是那口血吐出来之后心口通畅了的缘故还是清晨的雾气凉人,他觉得自己舒坦了许多,即使离桑隐远了些,身体也没有疼痛的要死要活。

这样也好,也许所有的痛苦都只是噩梦,现在醒过来了而已。

然而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就不这么想了,熟悉的疼痛感与燥郁感又袭上了四肢百骸,门外还杵着一个非常碍眼的人。

他“啧”了一声,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蔺之远直直地盯着他,脸色发青:“你真的在这里?”

这阵子云择因为怪病被迫跟桑隐形影不离,城里便传出了不少风声,蔺之远听说后,不敢相信,又唯恐万一,便跑过来求证,当下看到云择从茶馆出来,不由气急败坏。

他感觉自己被蒙骗了,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他们年少相识,诗文相和,互为知己,而后相恋,那些风花雪月、默契曾经不该直接就走到这一步,云择的态度更是让所有过往苍白的不如一张白纸。

他是有错,不该贪恋一时的新鲜而背弃誓言,也不应仗着云择无所察觉就肆无忌惮,可云择的说断就断也来得太过干脆,这叫他怎么能甘心?世间好颜色千千万,形貌出众、才华横溢的男子也并非独此一个,却再也没有一个云择与他一起支撑云蔺两家家长的苛责与逼压,共历流言蜚语,护他懂他了。

“你是故意的吗?故意跟……跟之前我走得近些的人勾搭在一起?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就跟他厮混?小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云择觉得很吵,连个“滚”字都懒得出口,想绕过他走。

“小择!”蔺之远红着眼道,“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

“这条街不是风月话本,供你这任性的主角矫揉造作。”云择烦不胜烦,“黏黏糊糊恶不恶心?滚开!”

蔺之远说:“我不滚!我那些毛病都可以改,小择,你监督我,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也和你一样顶住了我爹的压力,我爱你的心没有一分是假,以后我们还要走很多路!”

云择怒道:“谁要和你走路?我从不走回头路!”

蔺之远:“人就不能犯错吗?”

云择头痛欲裂,但保持住了清醒,不作分毫妥协道:“人当然可以犯错,但我不想包容。”

蔺之远白着脸:“你是不是早就想断了?你是不是早就爱上别人了?”

云择哼笑一声:“或许吧。”

蔺之远双手抓向他的手臂:“小择!你跟我回去,我保证……”

话未说完,一只手突然抻过来把他推到了一旁,并把云择拽了过去。

云择看清是桑隐。

蔺之远一见他便气愤至极,欲要破口大骂,云择先声冷喝:“蔺之远!你要点脸吧!”

蔺之远道:“你我变成这样不就是因为他吗?肯定是他有意挑拨的!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

听到这一句,桑隐一脚踹向他胸口,将其踹飞撞到了墙根上,落得满身狼狈。

他可比云公子当初踹的那一脚强悍多了。

云择愣了一下,惊讶桑隐会有那么大的怒气,他还是头一次见桑隐发火,但他也不同情蔺之远,如果不是身体不好他更想亲自揍人,当下不耐烦道:“你先去问问你家里人,究竟要找多少江湖流.氓过来与我为难!我可都记下了,若再有半分动作,我便统统报复回去!”

“……什么?”蔺之远迷惑不解,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那一脚大概把他的肋骨踹断了,他竟没能爬起来。

云择不欲理他,扭头钻回了茶馆。

桑隐盯着蔺之远,眼底闪过一抹杀意:“要报复吗?”

蔺之远顿时浑身一凉,感觉死亡笼罩头顶,脊骨生疼,像是要折断了一样,一时间连喘气都不敢,更不要说像方才一样胡搅蛮缠。

云择没看到桑隐的表情:“啊?”

桑隐想起来自己还要保持低调,很快敛住了神色,迈入茶馆关上了门:“既是如此念念不忘,当初何必要辜负?”

说的是蔺之远,却也不止是蔺之远。

云择道:“人最容易被欲.望裹挟支配,从而难以自控。眼下他不过是不甘心罢了,未见得就深情。”

说罢笑了笑:“我本来也要长成一个花花公子的,谁知道却对这种人专注起来,弄得一身狼狈。”

桑隐道:“及时抽身,是为幸事。”

“你也是,咱们同乐。”云择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莫名尴尬,“你应该向他讨回点什么,茶馆都被砸了。”

如果说他之前为了蔺之远还有点难过,经过无屠门和蔺之远这几番纠缠,难过就全都变成了厌恶。

“早已讨回,”桑隐的怒气已经平复,“方才出手较狠。”

云择:“够吗?”

桑隐:“几日前也拿回了茶馆的赔偿。”

云择:“嗯?”

桑隐顿了一下:“探了蔺家的库房。”

云择竟然丝毫不曾察觉,当下听说,却是微微挑眉:“桑老板好身手啊。”

“欠了债,总要还的。”

蔺家雇佣无屠门报复云择,无屠门不忿桑隐出手相阻,砸了茶馆,又接二连三来找麻烦,甚至放出了妖物行凶,而桑隐讨厌麻烦,所以他灭了无屠门,把从蔺家府库里拿出的几样珍宝变卖,用以修葺茶馆,结果蔺之远又在他门前吵闹,若不是谨记着要低调隐忍以及顾虑着云择在,按他以往的行事风格不会让蔺之远活着走回去。

有债便讨,这犀利的画风从桑隐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一面厌倦血腥,一面又习惯了血腥。

对云择说出这些,不知为何竟有些踟蹰不安,这是一种有点陌生的情绪。

莫非他怕云择嫌恶吗?

云择说:“有道理,他们先惹咱们的。”

闻言,桑隐心里稍放松了些:“嗯。”

云择轻咳一声,想起自己本来要做什么:“方才多谢解围,那……我回去了。”

“云择。”桑隐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声几乎是脱口而出。

“嗯?”

云择顿住脚步。

桑隐道:“我不会挑选茶具,你……可以给我帮忙吗?”

云择犹豫了一下:“……行啊。”

晨阳吹散了凉雾,暖光把瓦片粱柱都照得亮锃锃的,世间所有阴霾仿佛都一扫而空。

门口的闲杂人等已经被接走了,两人在对门大姐的馄饨摊子上吃过早饭,便溜达着去买茶具,桑隐相信云择的眼光,全都交由他来选择,云择也不负期待,擦着眼睛把茶馆里缺的物件都给选了选。

忙完一通,时已近黄昏,在最后一家铺子里商量好送货的日期,他们晃到了湖岸边散步。

霞光映天穹,橙彩落湖心,天水一色,似是火焰连绵不绝,瑰丽奇艳,人却不会觉得灼烫。

“桑……”云择转头去看桑隐,见他被景致吸引了心神,不由莞尔一笑,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候着他。

桑隐似从未见过这样的风光……也许是见过的,但他不记得。

他回过神来,对云择说:“好美。”

“城里城外都有许多不错的景,你新来不久,恐怕还不曾看过,若有兴致,可唤我……”云择顿了顿,思及他俩现下不知如何安放的“朋友”身份,一时说不下去了。

“我自幼孤寂,一个人走过很多地方,闷头行路,后来又戴着面具不见天日,虽经过很多风景,却都不曾平静欣赏。”桑隐说,“若我想游景,可唤你同行吗?”

云择下意识接道:“好啊。”

目光交汇的瞬间,心里有根弦被轻轻拨弄了几下。

悠悠乐曲飘过耳畔。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笙舞坊门前。

云择心中一动,问:“喜欢听曲吗?”

桑隐摇了摇头。

云择辨别了一会儿,确认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是否喜欢。

桑隐既在燕氏当过差,便见过不少上流宴会,观过不少锦绣歌舞,可惜都跟那些风景一样,他没有去认真品味过。

“走,”云择把住他的衣袖,“充一回花花公子去。”

笙舞坊里常流连的都是富贵闲人,不少都还是云公子从前的狐朋狗友,一见云公子难得的身影,再看他身边清秀俊逸的陌生男人,便都怀揣着八卦之心凑过来打招呼。

云择散漫地跟他们寒暄,有打听桑隐的则回一句:“春水街上新开茶馆,可去消磨时光。”

待越过众人进了包厢,他跟桑隐道:“都是些花钱如流水的浑货,若他们有谁真去了,就上最贵的茶狠狠宰上一顿。”

桑隐看他说得认真,便也认真点了点头。

曲子听了两段,有人过来送上了一壶好酒,并过来问好,云择一瞧,是在临湖水榭里见过的那个小乐师,名字似乎叫湘歌。

“久闻云公子擅音律,终于见您来我们这儿了。”湘歌笑道,“上回还要多谢公子解围。”

桑隐看了他一眼,面无波澜。

云择道:“他们这些人后来有难为你吗?”

“公子的朋友都是讲道理的人,有公子的吩咐在,他们不会跟我这种人为难的。”湘歌望着他,眼含愧色道,“有一件事还不曾向公子请罪,蔺……我跟他,当初当真不是情愿的,即便如此,还是抱歉。”

蔺家公子来赏曲,笙舞坊老板在后面推波助澜,他一个刚入行的小乐师,哪有拒绝的余地。

云择心里明白:“不怪你。”

湘歌说:“公子如不嫌弃,便让我为您献上一曲吧。”

云择随意把手臂搭在桑隐肩上,笑道:“请。”

湘歌见他二人举止亲近,神色一黯,垂眸取出一支玉笛。

“他喜欢你吗?”

听完了一曲笛音,湘歌退去,桑隐突然问云择。

“没有吧?”云择道,“不过他的曲子吹得不错,我先前给你的建议,可在茶馆里设一席位请琴师奏琴,笛子其实也可行,请他如何?”

桑隐说:“你呢?”

云择收回了搭在他身上的手:“不是说了吗?本公子很贵的。”

桑隐喝了一杯酒,这回没呛到:“茶馆一应事宜,若非有你,我会很忙乱。”

云择懒懒地笑:“天气好,我恰好又很闲,不算事。”

桑隐说:“能否请你继续留在茶馆?”

云择:“咱们是朋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随时可以去啊。”

桑隐:“不是这个意思。”

云择仰首灌了一杯酒,起身踱到窗边,开窗透气,夜色已起,华灯不歇,沿湖一带的景色尽显梦幻旖.旎。

“沾了我可能会倒大霉的,前方雾色重重,我自己尚且不知道如何走过去,怎好连累别人。”

“你需要我。”桑隐说。

“我不想麻烦你。”云择叹了口气。

“是我想麻烦你。”桑隐道,“我也……需要你。”

欲相离,却相近。

直觉告诉他应该远离,可他又下意识去看向云择的身影。

他也隐隐明白了自己心底在惧怕什么。

他害怕动心。

因为那会受伤。

可很多事情往往不受控制。

皎月碎片吸引了云择,而这种吸引或许是双向的,谁也挣脱不开。

他说:“我不能丢下朋友不管。”

云择撑住窗台,叹了口气,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他自己的确快撑不下去了。

可是……

“云择?”

灯光下有个黑影猴一样蹿了过来,扒住窗台伸着脖子道:“真是你啊!我要跟荣姑娘说你逛笙舞坊!”

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名叫谢乘羽,常在归游一带晃悠,跟云择和荣洛都认识。

他也是驭邪司驻守在东南的部署之一。

云择不自觉扣紧了窗台上的雕花,笑道:“然后呢?以为这样就可以挑拨离间啊?”

“也是,荣姑娘最多说你不务正业。”谢乘羽往里瞅了瞅桑隐,不认识,又看到桌上的美酒,眼睛一亮。

云择道:“你在作甚?”

“抓妖啊,”谢乘羽指间捏着一道符,“前两日我察觉一股妖气,却没追踪到,若是有凶悍妖物藏在人群里就不好了,我得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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