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市的天最近总不大好。雾霾预警发了一次又一次。妈妈在家抱着胳膊站在电视机前,对天气预报又一次发出的雾霾黄色预警纳闷:现在的自然环境怎么这么差了。
我躺在沙发上玩ipad,随口回答她:空气太差了嘛。树砍得太多,车开的又太多。
妈妈摇摇头,下单一箱口罩的同时叮咛我,出门一定要把她买的口罩戴好,“肺不好很遭罪的。”
她这么一说,我戳停正准备反复观看的康熙来了。扭头看向妈妈,我说你再买一箱吧妈妈,我给芳岁姐送过去。
妈妈笑着感叹:“世界上这么多人,你偏偏喜欢你高峤姐姐的前女友。”
我皱皱鼻子,没接这句话。
我喜欢祝芳岁的事情天地皆知,也没道理瞒爸爸妈妈。
反正我不违法乱纪,她们对我做什么一向都支持。只是知道我喜欢女孩子的时候,爸爸和妈妈还是犹豫了一分钟,试探着问我那以后就真的不成家了吗?
我说成家和性别没关系,和人品才有关系。要是我找的男人不好,和他结婚也是受罪。
下一秒爸爸就高举双手:“我同意灼灼的说法。”
妈妈看了爸爸一眼,到底也没说什么。
我的柜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出完,接下来的日子还是照旧和爸妈坦诚相待。
“买好了啊。到时候你自己给她送过去。”妈妈走到我身边,在沙发边沿坐下。
我挪一挪身体,给妈妈腾出一块空地。
妈妈摸摸我的脸,“宝宝啊,爸爸妈妈最近要出差,会比较忙。”
“干啥去呀?”我翻了个身,伸手要妈妈抱。
妈妈把我抱进怀里,说之前在新川准备开的店装修的差不多,要进入尾声了,“我和你爸爸得过去验收一下,还要招招人。第一次在外地开店,我们还是没什么经验。”
“还好当时选了新川市开分店。宁市虽然大,机会多,但是竞争和投入都大。新川小,但是好在竞争没那么多。”我接过妈妈的话,“没关系的妈妈,新川的店咱们家没有投多少钱,赔了就赔了,你不要担心。”
妈妈捏捏我的鼻子,“知道啦。”
我给祝芳岁送口罩的那天,爸爸妈妈一大早就去宁市出差了。
她们虽然忙起来,但是有人闲下来了。
我坐在我们家的火锅店里,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诱人的香味难得没能撩拨我的食欲。
高峤悠哉游哉地往她的小辣锅里煮黄喉和玉米,时不时还给我的盘子里加一块煮好的毛肚。
我的眼神全落在今天难得反常的祝芳岁身上。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还是和往常一样微笑着安静的做一个花瓶,但是她的眼神每隔一分钟就会落到放在手边的手机上。
祝芳岁身边有人的时候就很少看手机。她会全神贯注地把心思投入到身边人的身上。这是我最近发现的一点。
其实说着要去了解她,我和她的话也没有增多。两人独处的时候空气时常冷下来,祝芳岁似乎从不猜我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祝芳岁在想什么。她不说话,我便用余光或者直接正眼观察看。
看到她转过头来对我笑,问我怎么了。
“吃啊。”高峤曲起手指敲敲桌子。
我回神,夹起盘子里有些凉的毛肚蘸了酱。毛肚被高峤煮的恰到好处,在我嘴里咯吱咯吱作响。
祝芳岁又看了一眼手机。
她在等谁给她发消息吗?还是等谁打电话?我们明明最近一直在见面,直到昨天我都没有感觉到异常。难道是今天出的事吗?
高峤不理会,也察觉不到我的心不在焉。她不光招呼我吃东西,还亲切的让祝芳岁也多吃一点,好像这是她家的店。
“灼灼你家最近没有人的话要不要住到我家来?”
我被高峤这句话彻底叫回神:“不要了。我又不需要人照顾。”
“也对。现在不是你十五岁的时候了。”
我没心思理她,她倒是很有闲心的开始和祝芳岁聊起我的十五岁。
那年爷爷过世,爸爸妈妈托刚从英国回来待业的高峤照顾我,每天接送我上学放学,还辅导我写作业。
那段时间真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爱的人离世,每天面对的人还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最讨厌的人。
“她小时候很乖的。成绩也好,我常常给她辅导作业。”
高峤对祝芳岁说假话。
我只是长大,不是失忆了。我记得高峤当时看着我的数学作业,似笑非笑地阴阳我:“你这也要教吗?”下一秒我们两个就为她的这句话吵得天翻地覆。
我小时候的脾气比现在坏多了,再加上那又是我最难过的时候,一句话说不对就能把我点燃,更何况说错话的是高峤?
“现在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高峤握着杯子,“我也管不了她。”
在祝芳岁安抚的笑容中,我后知后觉一点不对劲。
高峤看着我问:“你在想什么?连我也不愿意告诉吗?”
“我没想什么。”高峤好像……不是真的在问我。
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谈不上‘连她也不愿意告诉’。毕竟从来我就没有什么愿意和她分享的想法。
我看向坐在我身边的祝芳岁。她的目光刚从我脸上移开,要去看手机。我们眼神交错的一瞬间,祝芳岁又急急的重新看向我,在和我四目相对中摸一摸我的头。
我借了高峤的话,换一种平时阴阳高峤的语调对祝芳说:“你在想什么?连我也不愿意告诉吗?”
祝芳岁拿起筷子,顺势看向她的辣锅里的贡菜。“我在想你要不要吃贡菜?”
“不吃了吧。”
我把垫在腿上的餐布揉成一团丢到桌上,“我去个厕所。”
我在厕所里烦躁且神经质的不停洗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早就不管不顾的抱着祝芳岁的胳膊开始撒娇耍赖,问她今天为什么那么奇怪,怎么总看手机。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莫名其妙的我就加入了高峤的阵营,和她一起拐弯抹角试探祝芳岁。
有什么好试探的?她要是想说早就说了,不提就是不想说。
我好好的干嘛要为难祝芳岁,又干嘛要配合高峤?
使劲地甩了甩手,路过全身镜时我看见自己身上的裤子。这当然也是因为今天要见高峤所以才特地穿的。
我重重踩着高跟鞋,杀到餐厅休息室的换衣间里。我有时候吃火锅会弄脏衣服,店长就在那里备了几套我的衣服。
脱下牛仔裤,换上短裙,我重新回到包厢时高峤额头的青筋猛地一跳:“你不是去上厕所了吗?”
“洗手的时候水溅到裤子上了。”不就是说谎吗?谁不会啊。我在祝芳岁身边坐下,头一歪,脸颊贴到她的胳膊上,“姐姐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祝芳岁低下头,嘴唇离我的额头很近很近,说话时下唇几次碰到我的额头,软软的,“你根本没吃什么啊。”
“不想吃了。”我的腰一扭,拉住祝芳岁的胳膊撒娇,“走吧姐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