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束手就擒，我倒可以考虑留你做个副使，如何？”

分执法司皆是一正使二副使，杜明环死了的确空了一个位置，但启褚养尊处优，整个广陵能掏出什么够入他眼的东西。

玄卿嘲笑正使不自量力，手上长戟杀人如麻，血淋淋的尸体一具具堆积在脚旁，本来就烦，正使还在头顶唧唧歪歪，真是……吵死了！

启褚已经快看不见身影了，围剿的天兵将他淹没在人潮中，边缘被灵力击飞晕死在地的天兵越堆越多，启褚烦不胜烦。

正使早就看穿了二人想下冰湖，故意泼冷水，“我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这冰湖五年一开，冰冷程度远超数九寒冬，钰儿骗你们跳下去能离开广陵？别傻了，他只开一个时辰，下去了就是死！”

人活一口气，没了希望就坚持不了多久。

“钰儿说你们两个单纯好骗，果不其然，而今大局已定，我实话告诉你们，正使夫人令是副令，一举一动我都能感应到，你们两个蠢货被骗了还不自知哈哈哈哈哈。”

正使阴阳怪气，看似善意的提醒，实则句句扎人心窝子，三言两语间攻破敌人心防，招式阴损歹毒，但很可惜，跟他对打的二人，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妖帝，上古玄龙，他们最多觉得吵，根本不会被这种小伎俩扰乱心神。

玄卿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长戟尖头刺中一人胸膛，两手抓紧推着长戟上的尸体撞出重围，斧刃穿过第一具尸体，串肉一样把五六天兵捅个对穿，趁包围圈破开了一道豁口，他当机立断弃了长戟，提步飞奔向湖边。

一路左右闪躲，碰上不要命的迅速出手，咬了咬牙，“咔嚓”直接捏碎颈骨，身上的红衣已经染成了血袍，他回头却看不见启褚，无奈大吼道：“冰湖快要关了！”

启褚应声，仅仅犹豫了片刻，当即决定选用最耗费灵力的办法——一掌拍向地面，一石激起千层浪，波涛汹涌的灵力在瞬间炸飞了周遭人，甚至于半空中的正使都受到了余威波及。一众天兵东倒西歪，启褚反应神速地穿过包围圈奔向玄卿。

腥风血雨，两人不约而同向对方伸出了手，映在冰湖上，彼此指尖隔着一轮明月，眨眼光阴似乎变得很漫长、很漫长，浮华月光缭绕，下一瞬，两人掌心相合穿过天边月，抓住了眼前人。

玄卿用尽全身力气拉过启褚，两人发丝飞扬，视线擦肩而过，玄卿转而看向他身后，另一只手迅速出击，精准扣住追兵下颌，手腕一抬一转清脆一声，又是一条人命。

启褚十分默契的反手扛起玄卿，闪身飞向湖边，仓促开口：“快关了？不是还有大半个时辰吗？”

“不知道，灵珠的感应弱了很多。”玄卿俯在启褚肩上喘息，白嫩指尖一滴血珠悬而未落，他不在意的甩甩手，“时间紧，不过也差不多，你守住上面，我下去捞。”

启褚未应声，躲过几支暗箭流矢，尸体铺路，终于稳稳落在了湖面上。

脚踩着厚厚的冰层，启褚猛地打了个寒颤，冰湖太冷了，冷的远远超出他对人界寒冷程度的预估，放下肩上玄卿时多了三分犹豫。

玄卿落地，登时明白了启褚的犹豫，冷风无孔不入，只站了一会儿，寒意便沿着骨头渗入身体，挪了一小步，腿脚是肉眼可见的僵硬，膝盖处好似藏了无数根钢针，手忽然被启褚拢在掌心，一股暖意贴上皮肤，驱散寒气，灵力缓缓渡入。他道：“灵力给你，守在外面等我回来。”

启褚转身就走。

玄卿脱口而出，“回来！”

启褚脚步一顿，真的转身回来了。他边走指尖边画，符咒画完人恰好离玄卿半步之遥，并指点在玄卿掌心，解释道：“这是金钟罩，咒语就是那四句，守不住别硬抗，先用金钟罩护好自己。”

玄卿眉毛拧成一团，“胡闹！”他一把薅住启褚后领，暴力将人拽住，“你没有乾坤尺，下了冰湖有什么用？！”

“不好找不是找不到，这么近应该能感知到灵力波动，不过是多费时……”

“不行！”玄卿直接打断他的话，生死危急关头，他仍能沉下心来权衡利弊，“我没有灵力拦不住正使和天兵，更何况冰湖已经冰封了三分之二，若是在它全部冻上之前出不来，空间扭曲，你会被困在三界之外的虚度境！”

启褚明白，正是因为他明白，所以他不能推小狐狸去送死，“那就先走，大不了五年之后再来！”

“五年太长了。”玄卿摇了摇头，果断退了一步，心中已然下定决心，五年太长了，五年之内启褚不会放自己离开他视线，迟则生变，启褚早晚对他的身份起疑，与其被当做妖界细作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他宁可现在赌一把！

“我等不起！”

启褚还在犹豫不决，但正使已经带天兵追杀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压制的阵型，时间来不及了！

玄卿死死攥住启褚手腕，目光坚韧，浸泡过鲜血的双眸，透着股子狠厉疯狂，“信我！”短短两个字让人莫名信服。

玄卿松开启褚的手，抓紧最后时间纵身一跃，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北风凌冽，那抹鲜活的赤色似是灼灼火焰，照亮了灰蒙蒙的天空。

“扑通——”

冰湖波浪起伏，似沸水翻滚。

启褚鬼使神差的相信了玄卿，信他真的能从极寒的冰湖中捞出灵珠。

头顶寒风呼啸，脚底是九尺寒冰，天兵在半空列阵，正使也提剑备战，启褚和玄卿突破重围杀到了冰湖，正使却不见怒意，反而一脸奸计得逞的奸笑，他等的就是现在！

连施两次金钟罩，又强行外放灵力突围，启褚现在还有多少灵力接招？

正使今日特意脱去了宽袍外衣，换上了久未上身的轻甲，此刻眉心神格金光闪闪，摆了个气势十足的剑招，离弦箭一样俯冲下来，志在必得，“竖子受死！”

启褚望着湖面，直到波澜平息重归寂静，他背对正使，头也不回地空手截剑，气沉丹田，心口处绵延不绝的强劲灵力挥散了□□的疲惫，他大喝一声，单手抓紧剑身胳膊自后向前抡了大半圈，蛮横的将正使狠狠砸到地上，两颊肌肉鼓起，眼珠布满血丝，第一次浮现出狰狞的怒容。

正使也没料到，自己胜券在握的一击，居然被启褚轻轻松松反杀。

启褚动作迅捷，一手锁喉一手攥拳意欲爆锤正使脑袋，只一下，就能砸碎头骨迸裂脑浆，怎奈正使求生欲顽强，千钧一发之际他抽出束腰的软剑，剑身薄薄一片如丝绸柔软，喘息间绞住了启褚手臂！

软剑才是正使的本命灵器，他最擅长的招式是偷袭制敌。

启褚啐了一口，“鼠辈。”

即使能用灵力护体，但启褚暴怒之下动作大开大合，手臂还是躲闪不及被割了一下。

正使两条腿逃得比飞都快，顾不上形象，四肢乱挥五官扭曲地爬回了半空，藏匿在天兵身后，大声指挥众人攻击启褚，但声音再大也掩饰不住颤音。

“列阵！他用妖术！杀了他！杀！！”

正使逃出了那股突然爆发的可怖威压，握剑的手颤抖不停，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后怕之中，哪怕现在被层层天兵护在身后，那种无法呼吸近乎溺毙的绝望仍旧如影随形，他越想越怕，后背汗毛倒立。

正常人灵力越打消耗越多，灵力威压也会慢慢不如前，但方才交手时，启褚灵力浑厚，竟给他一种没有使出全力的错觉……或许不是错觉！

正使瞳孔骤缩。

他倏地反应过来启褚自始至终没有亮神格！也没有动用本命灵器！！

他到底什么来头？！

正使忽然疯了一般，大叫道：“快！杀了他！杀了他啊！”他试图用尖锐的叫声掩盖心虚害怕，哪怕藏在上千天兵身后，还是控制不住那种强烈的、想抱头鼠窜的欲望，这人莫不是位神君？！！

哪有这么年轻的神君？神君个个位高权重怎么可能闲的没事来抓他？

不安感几欲吞噬正使，他惶惶不安。

软剑薄而快，启褚胳膊不见伤口，只有血珠滚滚而落。他沉声道：“不想死的，退！”

风霎起，启褚灵力威压骤然降下，更胜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