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曜的状态很不对劲。
周围黑灯瞎火的，柳煜琛甚至分不清楚白曜到底是还沉浸在噩梦中没醒过来，还是说他这会确确实实是醒着的，只是单纯地在害怕。
他一手搂着白曜，另一只手抓过被子盖在白曜光着的两条腿上，“别怕，你再仔细听听，那是夜班巡逻保安的脚步声。”
听到这句话，白曜确实抖得没那么厉害了，但还是有些不相信柳煜琛，追问：“夜班保安会进宿舍巡逻？”
“偶尔会。”
柳煜琛如实道：“我之前撞见过。有个姓刘的保安，天气不好的时候他就会到宿舍里巡逻。不信的话明天你可以去打听一下。”
白曜还死死地抓着柳煜琛的睡衣不肯放手。柳煜琛一方面觉得受宠若惊，另一方面又觉得很疑惑。
因为白曜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以前两个人在外面开房的时候也出现过。那晚的情况比今晚的还要严重。
那时候柳煜琛整个人都很震惊。在人前一向硬气、外加一点社交牛逼症的阳光青年，竟然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多半是白曜小时候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也许还不止一件。然后这些事表面看上去是翻篇了，但这件事对白曜的不良影响却从未消失。
现在问不太合适。可等到明天，白曜恢复正常了，他再问起来，白曜大概会丢给他四个字：关你屁事。
“乖，先躺下。”柳煜琛轻声哄着他，“别感冒了。”
“你不走了？”白曜小声问他。
“我哪都不去。”
柳煜琛帮他盖好被子，侧躺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但我明天要早起打工，你是不是……”
不想放我走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白曜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并且硬是在两人之间空出了一丁点空隙。
“随你。”他道。
柳煜琛瞬间心凉了半截——看来白曜是清醒过来了，他也不像之前那样搂自己的腰了。
……
在床扭动半天，白曜只好抬起脑袋，冷淡地问他：“谁让你搂我了？松开。”
“我刚才堵窗户缝，被风吹的头疼。”
柳煜琛凑到他耳边，低喃着：“也不知道我是为了哪个早就已经不爱我的前男友。”
白曜：“……”
算了。
想搂就搂吧，大半夜他也懒得跟柳煜琛再争吵。现在屋里的温度不高，两个人贴在一起也算暖和。
几分钟后，忍无可忍的白曜抬起胳膊，使劲儿捶了柳煜琛一拳。
“我操，你烦不烦人？你特么再蹭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给你撅了？？”
“……对不起。”
第二天早上，不少在网吧通宵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回了宿舍，走廊上不算吵，但说话声和脚步声一直不断。
“嗯？你们怎么没关灯啊？这多浪费电啊。”
严皓顶着黑眼圈和强烈的睡意开门进了屋，关灯的时候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话，也吵醒了床帘里的两个人。
白曜根本没睡够。他半睁着眼睛，看到柳煜琛在枕头下面摸索了一阵儿，把手机摸了出来。
柳煜琛还让白曜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意思是，七点多了，我得起床了。
白曜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
严皓正站在自己的桌边脱上衣。听到白曜床上的动静，他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吵醒了白曜。
床帘掀开的那一刻，他正打算跟白曜道歉，却没想到从白曜床上下来的人竟然是穿着单薄睡衣、且睡衣就那样敞着，扣子全部未扣的柳煜琛。
一道像是手掐出来的红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若隐若现。
严皓通宵的打游戏的疲惫和睡意都被吓没了，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柳煜琛还是像往常那样，严皓站在那里看什么他根本不关心，面无表情地拿着自己的剃须刀进了洗手间，洗漱完之后又爬回他的床上，换了身衣服。
严皓像是大脑宕机了一样，直到柳煜琛背着书包出了门，他硬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在床上躺下后，严皓拿起了手机。
严皓：卧槽，你猜我刚才看见了啥？
严皓：柳煜琛！他居然从白曜的床上下来了！他竟然上了白曜的床！！白曜昨晚是不是不在宿舍？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揍柳煜琛呀？
他就这样带着疑惑和担忧入睡了；一直到中午，李锦洋才回了他的微信。
李锦洋：害，我还以为出啥大事了呢。
李锦洋：曜哥昨晚就在宿舍……他俩这样你习惯习惯就好，没啥可大惊小怪的。
下午，柳煜琛背着书包从打工的地方出来，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他面前。
“来接你了，上车。”周助理放下副驾驶座位的车窗，说道。
白珺祎就坐在后座上，面无表情地翻着手机。
柳煜琛上车后，她才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下周一到周三，已经帮你请过假了。现在出发去你老家。”
柳煜琛直接道：“太久了，不行。”
白珺祎抬起头，“你不想调查你爸妈的死因了？”
“想，但我下周二……有实验课。”
别的课可以请假，如果实验课他不去，那白曜就只能孤零零地自己做实验，柳煜琛光是想象一下就担心的不行。
“我已经打听过了，实验课，你不是刚好和嘟嘟一起么？他自己能行的，你就跟他说你有事要回老家一趟，他也是外地学生，不会不理解的。”
“有件事我想问问您。白曜晚上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做噩梦？”
柳煜琛觉得，这事直接问她是最合适的。然而她的回答却令柳煜琛十分震惊。
“什么噩梦？我怎么不知道？”
“他就是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从小就是这样。男孩子竟然害怕噩梦，看来他还得多锻炼锻炼。”
白珺祎说完，重新低下头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机。从表情上柳煜琛没看出她有多在意这件事。
下午，白曜收到了蜜桃牛奶的微信。
对于蜜桃牛奶发来的，“昨晚你怎么忽然掉线了”，以及“一夜没联系”的嘘寒问暖，白曜已经有些麻木了，敷衍着回复了几句。
接着，蜜桃牛奶又说，他接了个大活——要给一部电视剧做临时配音。
而且，接下来的几天，他可能都没办法及时回复消息，也没办法上游戏了，希望白曜不要因为这个生气。
白曜心里有些怀疑，但也只是给他回复了个“好吧”，没再追着问什么。
当晚，柳煜琛没有回宿舍。
白曜想了想，给蜜桃牛奶留了句话：你去配音，晚上也没有睡觉的时间么？还是说手机没地方充电，或是没有信号？
这话白曜自己都觉得很勉强，柳煜琛分明是正处于没办法看手机的境况之中，或者说，他身边有别人，他没办法当着那个人的面给自己回复消息。
“白曜，我有个事，疑惑一天了，能不能问你一下……？”
今晚严皓在宿舍，白曜发现从他醒来看到自己开始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了这会他总算是开口问了。
“没什么不能问的啊，昨晚柳煜琛是在我床上睡的。”
白曜直接道，“昨晚停电了，宿舍里很冷。我们只能这样取暖。”
“哦哦，这样啊，吓我一跳。”
严皓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你俩闹掰之后，一见面就不太对付，怎么还会睡到一张床上去。咱们学校这电路不知道怎么搞的……”
一连好几日过去，柳煜琛都没有回过宿舍，也没有到学校来上课。
刚开始白曜还会收到蜜桃牛奶的解释；可到了后面几天，就算白曜假装不小心按错给他拨了语音，他都没再给白曜回复任何消息，就跟死了一样。
在白曜自认为两个人最放纵的那段时间都不至于这样。
周二下午的实验课，白曜问了徐助教，徐助教只说柳煜琛确实是有事，请了假。
好在这节课的实验相对简单，有李锦洋和其他同学在一旁搭手协助，白曜也算是完成了这项实验。
课上徐助教还详细讲解了一下，下周五阶梯教室的小组演讲。白曜看着表格上的打分项目一直走神，他甚至想象不出自己和柳煜琛一起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的画面，会是什么样子。
到了周四晚上，白曜登上游戏，那个等待已久的消息图标，终于亮了。
一共四条消息，有三条是系统发的新时装活动广告，只有一条是蜜桃牛奶的留言。
蜜桃牛奶：宝贝，对不起，我的手机又坏了[哭]，本来今天可以回去的，但出了些意外情况……等我回去了，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千万别生我的气[委屈]。
蜜桃牛奶的头像现在是灰色的，他并没有在线。这条消息是今天凌晨发来的，时间是5点03分。
白曜坐在电脑前，在心里将这条消息反复读了好几遍，就好像他多读几遍消息就会变多，柳煜琛就能跟他说实话一样。
半个小时过去了，白曜最后还是直接关掉了游戏，什么都没回复，也没有再跟蜜桃牛奶发任何消息。
又是一个周五晚上，李锦洋隐约觉着白曜最近的心情不好，表示要不这周末他就不回家了，留在宿舍里陪白曜。
白曜装的像个没事人似的，一脸轻松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啊？这周游戏打太多了，我演讲稿都还没写呢，现在只剩下一星期了，愁人。
说是这样说，可白曜上学期还能自己一个人待在宿舍，眼下多待一会就浑身不舒服。
他甚至偷偷在柳煜琛的床上躺了很久，抱着柳煜琛的被子，期待着柳煜琛这时候能回来抓他个现行，然后两人再大干一架，也比现在这样感觉好受的多。
可是等着等着白曜就等不下去了，索性换了衣服到学校附近溜达，刚好解决一下他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
这会已经过了晚饭的饭点，街上还开着的店铺不多。白曜双手插兜在街上走了很久，走到一条小巷子旁边，三四个戴着口罩和黑色帽子的人忽然窜了出来，围住了他。
“想活命就别动。”
一把刀抵在了白曜的脖子上。
白曜几乎立刻就听出了这个持着小刀、戴着口罩的人的声音。
是柳昂然。
周围几乎没多少会从这里经过的路人，大概也没有人能救他，白曜只好站在原地，没敢乱动。
“你想干什么？”
“先跟我们走。”
柳昂然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走进那边那条漆黑的巷子。
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小刀，锋利的刀刃顿时在白曜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红色的细痕。
白曜第一次觉得后悔。
为什么他之前都没有听他妈妈的话，带两个随身的保镖出门呢。